第15章

  若是真的送错了,那没收到花的人会不会此刻心急如焚呢?
  可是,转念一想,卡片上写着“方小姐”哎,真的有那么巧吗?收花的人也是姓方的?虽然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可是这也太巧了些,再者刚才这里除了孙黎菲和她也没有别人了,即便真是送错了,也是双方沟通出现了问题,也许是错过了。
  不过能让后面那几个说闲话的女生看到她也有花,这感觉还是挺不错的,否则她岂不是平白被别人嘲笑了去。
  方琬音从来不会规避自己的小私心,该得意的时候,她就是要得意。
  须臾,天渐渐黑了下来,街道上的车辆和行人也变少了,后面那几个刚才窃窃私语的女生也离开了,方琬音抬头望着天,月亮还躲在云层里害羞着不愿出来。
  她本来是打算在这里等一会的,若是这花真的送错了,那收花的人过会会出现也说不定呢,可她等来等去,一个人都没有。
  方琬音等得有些害怕,大晚上她一个女孩子迟迟不回家也不安全,索性只好不等了,毕竟若是这中间有什么差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她愿意留在这里等一会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便抱着这一束白色玉兰花,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踱步。
  走着走着,她又想起了刚刚贺均麟说的话,他们之间还有一份该死的婚书,还在贺家呢。
  本来婚书应该是女方保管的,可当初贺夫人说什么都不让步。
  按她的话说,贺家能答应这门婚事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这婚书便不能交由方家保管,两家各退一步,方家可不要想着什么好处都占。
  方玉堂答应了,毕竟他觉得婚书给谁保管不过是小事,以后就是亲家了,何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弄得两家交恶。
  贺夫人谈判的功夫简直一流,她当时说,怕日后有什么变故,到时候方琬音凭着婚书巴着他们贺家不放,又或者逼着贺均麟娶她,甚至是握着婚书要他们贺家身败名裂……贺家不愧是商人,规避风险的能力谁都比不上,考虑问题面面俱到,很多可能性方琬音绞尽脑汁也想不到。
  当时方琬音一个学生,站在她母亲身边,贺夫人说什么她都点头,现在再回想那些往事她只觉得荒唐可笑,怪不得,做生意的人都不怎么赔钱的,在他们眼中,婚姻不是婚姻,是生意。
  当然也不能说他们这样有什么不对,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婚姻本就是很现实很功利的东西,不同于爱情。
  她越看贺均麟和孙黎菲越觉得他们实在很相配,商人就该与商人联姻,才是利益最大化,而与她的那一纸婚约,只不过是阴差阳错,不适合的人没必要强融。
  第15章 母心上哪去找更好的男人呢。
  结果现在另一个问题随之而来,婚书该怎么拿回来呢?
  她本来没觉得这是个问题,贺夫人估计看那婚书跟看垃圾一样,可能收拾垃圾的时候看到了,顺便丢回他们家呢,可是距离她与贺均麟闹掰也有一段日子了,贺家却迟迟没什么动静。
  莫不是觉得连还回来都是麻烦,索性就直接丢了?
  方琬音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
  能与方家断了关系,贺夫人肯定很开心才对,也不会那么不留情面,何况还婚书也是个羞辱她的绝好机会,贺夫人怎会放弃呢。
  她总要站在自己的立场考虑得失,对于她和她父母来说,既然决定与贺家断了,那这婚书还是尽早拿回来为好,否则该身败名裂的就是她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将自己逼到了这份田地,大概当初点头答应的时候,没有人想过还会有不成的一天吧。
  她回家的时候,家里亮着灯,关佳和方玉堂都没睡。
  刚进门,关佳就把她拉到了一边,神色严肃。
  方琬音不明所以:“额娘,怎么了?”
  “你和贺均麟,到底是怎生一回事?”
  关佳一问,方琬音才反应过来,与贺均麟分手这件事,她还没来得及跟父母说呢,关键她也没想好要怎么开口,这件事就这么一直搁置下来,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能一直瞒下去……这当然是不可能的,纸总归包不住火,她再瞒,等贺均麟另娶她人的时候她父母总会知道的。
  方琬音看到了站在角落里低着头不出声的秋桃,她完全能猜到,肯定是母亲从秋桃的嘴里问出了什么,秋桃架不住盘问,就和盘托出了,早知道这样,就该让秋桃跟着她了。
  关佳尖声说:“你别看秋桃,又不是她要嫁进贺家,这是你的终身大事。”
  关佳简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她这个女儿怎么就没学到她的一半手段,当年方玉堂也是风流倜傥的名门公子,多少女人对着他前仆后继自荐枕席,可关佳就是有手段将方玉堂的心仅仅攥在手里,方玉堂别说纳妾了,就是外面的露水情缘都没有,多少女人明面上说她悍妒,背地里却羡慕她,督促着自己丈夫向方玉堂学习,这一切关佳一直很受用。
  可她的女儿相比她实在窝囊。
  近水楼台先得月,方琬音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他们方家还能靠着昔日的恩情换一份牢不可破的姻亲关系,结果方琬音可倒好,因为一点小事就耍性子,将父母殚精竭虑为她铺好的路就这样糟蹋了。
  因为和贺家的婚约,不止她女儿,她平日里出去参加聚会也没少受别人的揶揄,左不过是说她希望自己女儿野鸡变凤凰呗,她丝毫不在乎,有些人想变凤凰,还寻不到这个机会呢。
  何况她女儿才不是野鸡呢,是那些人狗眼看人低,她就觉得自己女儿哪哪都好,一点不输那些沪上的名媛闺秀。
  见方琬音愣着不说话,关佳知道他们之间是真的出现问题了,她将方琬音一把拉过来,两个人坐到沙发上,关佳气得用一个指头戳了戳她的太阳穴,方琬音吃痛,捂着自己脑袋。
  “我和你阿玛是为你好,才会为你计深远,你要是嫁不进贺家,我们被别人嘲笑都是小事,可你呢?你上哪去找更好的男人呀!你不知道,如今这世道是有多乱。”
  方琬音的眼眶微微湿润了。
  其实从前,她对自己母亲的误会颇深,她觉得自己母亲实在太虚荣,总是执着于金钱和地位,动不动就提起自己往日的荣光,弄得她也耳濡目染,差点也将自己变成一个满目虚荣的人。
  上次她和贺敏之的小跟班吵架,她吵不过,情急之下她也拿母亲出身瓜尔佳氏这一点来吓唬别人,她差点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了,当时方琬音觉得,言传身教实在太恐怖了。
  可是,她看着今晚心急如焚的母亲,连自己会被别人嘲笑都不在乎了,一心希望她能嫁进贺家当少奶奶,享清福。
  关佳见方琬音盯着自己,抱住双臂,无所谓道:“琬音,我知道你这丫头一直不喜欢我的做派,我也知道自己虚荣,我承认,这没什么好避讳的
  ,呵,我总比贺家那个老太婆强,明明大家都是俗人,她自己穿金戴银,还指责别人虚荣,也不看看自己满身的铜臭味。”
  “我扯的有些远了,琬音,我不管你喜不喜欢我的为人处事,你也可以不叫我额娘,我都希望你明白,永远不要以向上爬为耻,好日子谁不想过,那些嘲笑你的人,不过是想取而代之罢了,你若是自持清高,那才是掉进了别人的陷阱,等好东西好男人都被别人抢走了,你哭都来不及,等你没钱的时候就会知道,钱才是一个人永远的骨气,有了钱,有了能力,才能继续谈尊严。”
  关佳转头,注视着一直在看报纸一言不发的方玉堂:“就说你父亲,他现在若是没有复旦教授的身份,咱们一家都要去喝西北风了,他何谈自己的风骨;你要是没有一个体面的身份,就凭咱们家现在的财力,贺家当初连面子都不会给,还能等到现在?你连跟那些千金小姐坐在同一个桌子上喝下午茶的资格都没有。你别看贺存远表面上瞧不起你父亲,但他当初还是没有强硬着回绝这门婚事,他若是真的不想与咱们家结亲,他有一万种办法,因为你父亲尊重自己,尊重你这个女儿,从来不会将自己放在一个很低的位置上,贺存远跟他做亲家亦不会失了面子。”
  “嗐,人与人之间,不就这么回事嘛,文人需要金钱来让自己活得更滋润,商人拼命地想要一层书香门第的壳来给自己镀金,各取所需而已。贺存远要么就跟商会的那些人做亲家,要么咱们家也是个选择,还能博一个一诺千金的美名,贺家的名声好了,在生意场上亦是助力,毕竟谁也不愿意跟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做金钱交易,钱可是那些人的命根子。”
  关佳是真的害怕和贺家的亲事黄了,各种跟方琬音分析利弊,希望她能放下自己的矜持与面子,无论发生了什么,先嫁进贺家再说。
  方琬音愧疚低下头,他们为她计深远,所以她很难为情。
  “额娘,你说的我都懂,可是我……”
  这些道理她不是不明白,可是现在摆在明面上的问题是,贺均麟和贺家都没有给她应有的尊重,甚至还做出与小丫头偷情的事情来试探她的底线,她嫁过去了,真的会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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