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眼睫轻颤,可解问雪此刻却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纪佑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
素来冷傲的面容此刻染着薄红,薄唇微肿,整个人透着暗香的气息。
就像雪地里被揉碎的寒梅,清冽中带着令人心颤的艳色。
眸色沉沉,纪佑的指尖抚过他汗湿的鬓角,声音低沉:
“朕……很思念先生。”
分不清多少年岁的思念。
实在是不知道君王这是何意,被折腾了一晚,解问雪根本无力回应,只在喉间溢出一声轻哼。
“陛下……”
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却让纪佑眸色又暗了几分。
那只被君王握住的手,修长如玉,指节处泛着粉,此刻正不受控地轻颤——
这是执笔定乾坤的手,是夜半批红到三更的手,是曾为少年帝王系过衣带的手。
此刻却被纪佑十指相扣,按在龙纹锦褥上。
纪佑俯身时,呼吸轻轻扫过解问雪汗湿的颈侧。
很香。
君王的目光幽深如墨,一寸寸逡巡过解问雪——从凌乱散开的雪白中衣,到泛着薄红的精致锁骨,最后定格在那截修长颈项上未消的咬痕。
他忽然低头,鼻尖蹭过解问雪颈窝,深深吸气,仿佛要将这清冽药香混着暗香的气息都刻进骨血里。
“陛下,别闻,都是汗——”
属于解问雪沙哑的抗议被炙热的唇舌堵回。
又是一个缠绵的吻。
他们实在是太久没有亲近了,对于解问雪来说,他们冷战僵持了太多次,对于纪佑来说,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纪佑的犬齿危险地磨蹭着那处咬痕,像猛兽巡视自己的领地,又像饿狼确认到嘴的猎物。
哪还有半分帝王威仪?
分明是头护食的凶兽,眼里翻涌着赤裸裸的占有欲。
“先生好香。”
低哑的嗓音震得解问雪耳膜发麻。
纪佑的掌心牢牢扣住他腰侧,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指痕,仿佛稍一松手,这捧雪就会消融在晨光里。
“别。”
解问雪被痒到了,蜷缩了一下,如玉的肌肤泛起一层薄红,像是雪地里洇开的胭脂。
他恍惚间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在他二十余年的记忆里,纪佑一直是那个聪慧克制的少年帝王,后来他们争吵冷战,彼此都没什么好脸色。
可此刻的纪佑,却像变了个人似的。
解问雪朦胧间感受到帝王灼热的唇舌在他颈间流连,犬齿时不时危险地磨蹭着肌肤,激起一阵阵战栗。
那双批阅奏章的手此刻正牢牢扣着他的腰肢,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淤青。
“陛下,睡吧……”
解问雪试图开口,实际上自己已经困得不成样子。
现在天光明亮,解问雪本就身体虚弱,又被纪佑揉了、咬了、啃了,虽然没有行格外过分之事,但是,一般过分之事已然行了个遍。
如果是报复,如果是惩罚,断然没有如此柔情又缠人的,现在解问雪累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又累又困。
纪佑闻声低笑,指尖抚过解问雪汗湿的眼睫,
“先生且放心睡罢,今日不叫先生上朝,好好休息才是正事。”
已经有些分不清君王在说什么了,解问雪疲惫地阖上眼帘,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浅淡的阴影。
他无意识地蜷缩起身子,像只受伤的鹤般将自己埋进纪佑的怀抱,却又在贴近时微微颤抖——仿佛连这片刻温存都让他惶恐不安。
太累了。
累到不愿再去分辨此刻的柔情是真心还是假意,累到不想思考明日醒来后又要面对怎样的明枪暗箭。
就让这荒唐一夜,成为记忆里最后的温柔假象也好。
感受到纪佑的手臂收紧时,解问雪在朦胧中想,原来肌肤之亲真的能暂时消弭怨恨。
可当晨光刺破窗棂,他们之间横亘的深渊依然存在——那些猜忌、设局、朝堂博弈,哪是几次缠绵就能一笔勾销的?
“唔……”
解问雪含糊地呢喃。
指尖无意识地揪住纪佑的衣襟,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他疯狂的抓紧,生怕失去,却不知,越是抓紧,越是容易失去。
——
或许真的是太累了,又精气不足,所以这一觉,几乎睡了半天。
日影西斜时,解问雪才悠悠转醒。
一直候着的庆熙见他出内室,连忙示意宫人们端来温着的膳食。
走出了内室,看到外门,解问雪这才注意到——朱红宫门外,玄甲御林军如铁桶般将两仪殿围得水泄不通。
寒光凛冽的枪尖映着雨后残阳,在地上投下一道道森然的影。
原来是被囚禁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逼宫失败却没有下狱,反而完好无损的好吃好喝的供着,恐怕已然是格外开恩了。
解问雪忽而轻笑,也没吃什么东西,在庆熙其为难的眼神中,他走到了窗前,苍白的手指抚过窗棂。
殿外新雪初融,又逢冷雨,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铁锈味,像是谁在暗处拭剑时留下的血腥气。
“大人,这……”庆熙捧着碗欲言又止。
解问雪摆摆手,任细雨打湿袖口。
他望着宫墙上的朱红,忽然想起多年前,纪佑也是这样被他拘在书房习字练书,如今角色倒转,倒也有趣。
雨幕渐密,将远处金銮殿的轮廓晕染成模糊的暗影。
没什么胃口,自然不想吃东西,解问雪摩挲着腕上未消的红痕,眼底泛起一丝自嘲。
他神色倦怠地披了件素白外衫,斜倚在雕花窗棂旁。
雨丝顺着窗缝渗入,打湿了他垂落的袖角,他却浑然不觉。
“庆公公。”解问雪忽然开口,声音比雨还冷,“你说,陛下这是何意?”
庆熙手一抖,药碗里的汤药险些洒出。
他连忙挤出一个笑:
“回、回大人,陛下特意嘱咐,说您身子虚,这温补的汤药可得日日都要用呢。”
在这深宫之中讨生活,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是基本的本事,不然一不小心触怒贵人,可都是要砍头的。
“日日都要用?”
解问雪截过话头,漫不经心地用指尖轻叩窗棂,
“怎么,是打算让本相在这两仪殿里,喝一辈子的药?”
庆熙额上沁出冷汗,腰弯得更低了:
“大人明鉴!陛下这是、这是…”
他急得舌头打结,
“这是心疼大人啊!”
解问雪忽地轻笑一声。
那笑意未达眼底,他望着雨中森严的守卫,声音轻得像在自语,
“是啊,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苍白的手指轻轻敲击窗棂,雨滴溅落在他的指尖上,像一颗颗冰冷的泪。
“庆公公,陛下的大婚之日,”
他顿了顿,
“可重新选定了?”
明明是自己设计搅了这一场君王大婚,话音落下,解问雪心头涌起一阵扭曲的快意,如同饮下一杯掺了蜜的鸩酒。
可这快意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更痛的妒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
嫉妒又怨恨,像个疯子一样。
君王在床上说的话,解问雪其实一个字都不信。
以他对纪佑的了解,如果纪佑想要娶一个人,铁了心了就认定了那个人,别管什么鬼神了,纵使是文武百官都不同意,只怕也会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娶进来。
纪佑说不娶谢岚了,这话的可信度几乎没有。
如果现在轻而易举的就可以不娶了,那当初为什么费尽心思偏偏要娶呢?
闻言,庆熙的腰弯得更低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回大人,谢将军正在与陛下议事。”
雨声渐急,打在殿外的青石板上,像无数细小的讥笑。
解问雪望着雨幕中朦胧的宫墙轮廓,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
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解问雪抬手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指尖冰凉。
雨滴顺着窗棂滑落,在他苍白的腕上留下一道水痕。
解问雪盯着那处肌肤下隐约可见的青紫色血管,恍惚间觉得自己的理智也像这具残破的身躯一样,正在一点点分崩离析。
先是私调禁军,再是夜闯宫门,现在竟像个深闺怨妇般计较帝王的婚事。
这些年来,他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都去哪了?
多可笑啊。
他这副残躯败体,竟成了深宫里的金丝雀。
倒也难得,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君王居然还留有几分旧情,能提起几分兴致,与自己龙榻缠绵、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