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顾笙听得心惊肉跳,那箭居然还带毒?
这人,别真是有什么不一样的身份吧?!!
半个时辰后。
“腐肉已除,毒也清理了大半,只是他失血过多,元气大伤,又中了毒。”
“能否挺过去,还得看今晚。”
老大夫提笔开了张方子递给李修远:“按此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每隔两个时辰喂他服一次。”
“若能熬过今晚,高热退了,便算捡回半条命。”
他顿了顿,看着榻上气息微弱如游丝的少年,又补充道,“只是这箭伤位置险恶,即使痊愈。”
“日后……这条手臂怕也难复如初,恐有隐疾。”
李修远接过药方,“有劳大夫。”
老大夫摆摆手,收拾药箱:“救人要紧。”
“老夫先回去了,若他夜里高热不退或抽搐,速来寻我。”
送走了老大夫,房间里一时沉寂下来,只剩下少年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
张良立刻拿着药方出门去抓药。
顾笙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少年,心头沉甸甸的。
原本只是“捡到个人”的简单想法,此刻陡然变得无比沉重和复杂。
“相公……”他走到李修远身边,声音有些发涩,“我们……是不是惹上大麻烦了?”
李修远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手,牵住了夫郎的手柔声安抚。
“麻烦或许有,但此刻,他只是个命悬一线的少年。”
“既已救了,便救了。”
他揽过顾笙的肩,感受到夫郎身体微微的紧绷,温声道:“别怕,有我。”
“去歇会儿吧,折腾这许久,你也累了,我来守着。”
顾笙摇摇头,挨着李修远在榻边的凳子上坐下,轻声道:“我陪着你等,等良子把药抓回来。”
空气中那股浓重的草药味挥之不去,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刺得顾笙鼻尖发酸。
他看着呼吸微弱如游丝的少年,思绪纷乱。
眼前浮现少年背后那狰狞的箭伤。
若真是什么仇杀,他们这三个外乡人岂不是自投罗网?
可目光落回少年干裂的唇瓣和紧锁的眉间,那点恐惧又被酸涩的同情压了下去。
毕竟,这副脆弱模样,哪有半分恶徒的影子?
张良很快便抓了药回来,在客栈的灶房里借了炉火,煎了药。
喂完药后三人轮流守在榻边。
前半夜还算安稳,然而到了后半夜,便发热了。
“相公,他烧起来了!”顾笙急忙推醒旁边的李修远。
李修远立刻起身查看,眉头紧锁:“得想法子把热降下去。”
他想起大夫的交代,若高热不退或抽搐需速寻大夫,但这深更半夜……
“用烈酒!”顾笙灵光一闪,记起物理降温的法子,“良子!快拿些烈酒来!”
张良本就警醒,闻声立刻去找店家取了一壶烧刀子。
顾笙顾不得许多,倒了些在布巾上。
解开少年的衣襟,避开背后的伤处,一遍遍擦拭他的额头、脖颈、腋下和手心脚心。
冰凉的酒液接触滚烫的皮肤,少年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那股灼人的热度,在顾笙一次次耐心的擦拭下,竟真的缓缓退了下去。
待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少年的体温已然恢复了正常,只是依旧沉睡。
顾笙和李修远都松了口气,疲惫地靠在椅子上。
这一夜折腾,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大半。
少年是在第二日的午后苏醒的。
顾笙正巧端着碗温水过来,见他睁眼,惊喜道:“你醒了?”
少年闻声看向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只是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一丝纯粹的困惑,静静地看着他们三人。
顾笙问了他几句话,诸如“感觉怎么样?”“饿不饿?”。
少年也只是看着,一言不发,眼神平静无波。
顾笙心里嘀咕:莫不是烧坏了嗓子?
还是……救了个哑巴?
见他醒来且精神尚可,三人紧绷的心弦彻底放松,守了一夜加一上午,此刻疲惫如潮水般涌上。
顾笙打了个哈欠,李修远便道:“你先去歇息,这里有良子看着。”
顾笙点点头,和李修远一同回房补觉去了。
张良则留在房中,警惕地留意着少年的动静。
第三日清晨,当顾笙和李修远走进少年房间时,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那惊人的恢复力让顾笙咋舌了。
待到中午用饭时,少年已经能在张良的搀扶下,挪到堂屋,与他们同桌而坐了。
桌上摆着几样清粥小菜。
“吃吧。”顾笙道。
只见少年拿起碗筷,自己动手了。
顾笙心道:这小子,倒是一点不认生,真够自来熟的!
一顿饭吃得颇为安静。
少年吃得很慢,但很认真,显然饿得狠了。
饭毕,顾笙和李修远起身准备回房。
却见那少年也跟着他们往房间走。
张良一愣,立刻也跟了进去。
进了房间,顾笙和李修远刚转过身,就见那少年在门口停下。
在两人略带惊讶的目光中,他双膝一软,竟朝着他们二人直直地跪了下去!
“恩公。”他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顾笙和李修远都是一怔,张良也愣住了。
顾笙心头猛地一跳:原来……不是小哑巴啊!
第115章 可还入得口?
顾笙和李修远几乎同时上前一步。
李修远动作更快些, 一把托住少年未受伤的右臂,沉声道:“快起来!你伤未愈,不可如此!”
少年的身体果然还虚着, 被李修远一托便顺势起了身。
但那双看向他们的眼睛却依旧执着, 带着难以言喻的郑重。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再说什么,却因久未开口而有些滞涩, 最终只是低低地又重复了一遍:“恩公……”
“举手之劳,当不得如此大礼。”
李修远松开手, “你伤势沉重, 此刻最要紧的是安心养伤。”
顾笙这才回过神来,温声道:“是啊,你先坐下说话, 别站着了。”
“你这孩子, 看着瘦弱, 倒是硬气,才醒没多久就能下地走动, 还……还行这么大礼。”
少年依言在张良搬来的凳子上坐下。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的三人,在李修远沉稳的面容和顾笙关切的眼神上稍作停留。
最后, 似乎在斟酌字句,片刻后,才开口:“在下……并非有意隐瞒不言。”
“前日醒来时, 喉中灼痛如割, 实难发声,又兼……心中惶恐,不知身处何地, 故不敢轻举妄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和感激,“昨日稍觉好转,本想言谢,奈何恩公们皆在休憩,不敢惊扰。”
“今日,若非恩公们在此,我早已……命丧荒野。”
“救命之恩,形同再造,此礼,当受。”
他语气诚挚,条理分明,全然不似一个在生死线上挣扎过的懵懂少年。
反倒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克制。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顾笙看着他因激动和虚弱而微微泛红的眼眶,心中最后一点芥蒂也烟消云散了。
这哪里是什么麻烦?分明是个知恩图报、心思通透的好孩子啊!
李修远深邃的眼中也掠过一丝赞许,“你有此心便好,眼下,养好身体才是正理。”
“至于其他……”他话锋微转,目光若有深意地扫过少年背后箭伤的位置,“待你好些,再说不迟。”
谁知少年听到这话后“哐当”一声,又给跪下了。
顾笙两人刚坐下又连连站起身。
顾笙:“不是,这孩子,咋回事?!”
“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这孩子前一刻还条理清晰,怎么转眼又行此大礼?
“左云,求两位恩公收留,不要赶我走。”
左云带着哭腔说道,“我已经没有家人了,不知该去哪。”
原来,十几日前,左云随家人举家从南州迁往江州。
他们虽雇了一队护镖师,却在途中被一伙凶悍的马匪盯上了。
这群马匪不仅劫财,更要害命。
全家亲人连同镖师在内十几口人悉数遇害。
幸得家人拼死护住,他才侥幸逃脱。
之后,左云前往报官,却迟迟不见动静。
官府称那帮土匪狡诈异常,始终未能寻得其落脚点,难以剿灭。
左云悲愤难平,便独自潜入山中搜寻数日。
终于,让他发现了那群土匪的老巢。
于是趁夜色,他乔装混入匪窝,伺机在饮食中下了蒙汗药,继而点燃一把大火,将匪巢付之一炬。
只是在撤离之际,有一名匪徒于垂死之际惊醒,向他射出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