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小慈从背后抱着它,听见小小的身体里像是小鱼跃动一样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睡得很香,伴随着发出匀称规律的呼吸声。
有心病又焦虑的小慈急需要找到一个寄托的载体,只有日日陪伴在它身边,还不懂太多,天真懵懂、依赖它的小孩子最合适。
小慈紧紧地又很轻柔地搂着它,把脸小心翼翼地埋进散发着温暖馨香的小肚子上。
听着平稳有力的跳动声,小慈短暂地遗忘掉不安,很快闭着眼皮沉沉睡了过去。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夜里娄夺有时回有时不回。
就这一个地方,待上一天都嫌闷得慌,更别说接连好几日,小慈都隐隐有些受不了,娄夺松过嘴,让它们出卧房外走一走,可一出去刺骨的阴冷,仅有几盏灯盏根本照不明黑得犹如睁眼瞎的地底世界。
小慈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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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又一个暴雨天,小慈在地宫里头睡了又睡,在地底下,娄夺回来得少,它又怀孕嗜睡,已经渐渐地分不清白天黑夜了。
滴滴答答的地底渗水从头顶的石壁上滴落,室内温度一直比外面的高,所以又下雨之后,室内立即变得潮湿又黏腻。
但又不热。
不像南诏热得心慌的夏季。
不过小慈和念慈都是南诏来的妖,何况类妖天生喜水喜温,最不怕的就是潮。
小慈摸了一把石墙,水汽化在墙壁上,一摸全融成水滴滑落。
这样的天,居然还能烧炭,木炭不会受潮的吗?
娄夺没回,小慈和念慈睡的大榻一直倒都是蛮干燥的,不然被子和毯子湿了得坏。
小慈听着嘀嘀嗒嗒的水声,好歹是能知道了些外头的动静,被闷久的心还觉得蛮好的。
小慈也只当那天是个极为寻常的日子,眼一眨,第二天它醒了,雨估计也停了。
外面窸窸窣窣的声响,直到哐当一声,门动了的声音彻底将小慈从睡梦中吵醒。
小慈先是警觉地望了几眼发生动静的地方。
“娄夺?”小慈询问性地问,这个鬼时间回来,极有可能就是娄夺。
直到一个沾水的斗笠帽最先出现屏风外,还带着水珠不断滑落,小慈心里起了疑心。
等看到熟悉的挺拔身形和斩蛟剑鞘现露,小慈微微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出现在它面前的沈禹疏。
刚从外头淋雨打斗进来的吧。
穿着凌厉的甲装,头顶上却带着一顶三角竹笠帽,靠近时,身上的湿气和寒气打到裹着毛被暖融融的小慈都轻微打了个冷颤。
“你…”
小慈惊得目瞪口呆,但心里是欣喜万分的。
小慈红着眼,捂着嘴,很久才抖着唇,用泣不成声的声音仰头望着沈禹疏那张几乎瘦削到锋利的脸说,“你怎么来了。”
它还以为它们此生难以再见一面。
沈禹疏看起来瘦了特别多,小慈心疼极了。
他是不是也一直在想自己。
沈禹疏低着头注视着它,很轻地嗯了一声。
沈禹疏视线渐渐落到了小慈明显微隆起的肚子,环顾了一圈,轻易又在置衣架上挂着明显不属于小慈的宽大衣袍。
又是隐匿的地宫,又是怀孕的。
沈禹疏红着眼咬着牙,太阳穴气地一鼓一鼓地打突。
呵,衣袖上还沾着血。
前几日沈禹疏才见过这套衣服。沈禹疏用力捏紧手里的硬剑,指尖按地充血,但心里只可惜那时不能当场斩死娄夺。
但这些还是不及小慈那明显发生过什么的肚子让沈禹疏痛心。
沈禹疏眼皮微微按下,嘴角的弧度极平。平日清风正雅的一张脸此刻都变得阴沉冰冷。
沈禹疏用帽沿遮了遮眼,偏过头掩饰自己过激的情绪。
“对不起,我来迟了。”
沈禹疏眼尾微红,声音有些沙哑道。
沈禹疏当小慈是它宝贝,捡它回来,什么吃的用的,穿得,金的银的,都上赶着买给它。
它养得白白净净的,会对它没心没肺笑,活泼可爱的小妖精,如今却成了这幅模样。
被囚禁在地室内,还被搞大了肚子。
都怪他护不了它,都怪他来迟了。
小慈看不清沈禹疏的眉眼,只是沙哑的,不同于平常的声音还是轻易被小慈听出来。
小慈心脏立即被拧紧的湿毛巾似的,湿泞地厉害。
委屈是可以被沈禹疏知道的。
小慈用袖子擦擦眼睛,眼泪跟掉线的珍珠一样,啪嗒啪嗒、控制不住地滑落。
“——唔——”
“没迟——”
“呜——-”小慈双手紧紧捂着脸泣不成声,“一点都不迟——”
能再见到沈禹疏,小慈就已经很满足了。
外头的天师都没有跟着沈禹疏进来,特意给它们留空间,何况这地方明显是那种地方,给彼此都留一份体面。
沈禹疏背起小慈带它离开时,小慈把脸埋进它怀里,温热潮湿的触感却仿若带有滚烫的温度能轻易透过脖颈,剥开血肉,精准触及到沈禹疏的心脏。
沈禹疏单手背着小慈,一只手把那被吵醒后一脸懵的小孩抄起,一前一后把母子俩带出暖窖。
孩子就近扔给了身后的人,沈禹疏双手稳稳背着小慈,一行队伍就往出口一路急步跑。
意识到沈禹疏或许并未彻底摆脱危险,人多了,小慈的思绪也渐渐回拢。
“禹疏哥,可以放我下来了。”小慈小声道。
“背着跑很累的。”小慈解释。
沈禹疏随时警觉地环顾四周,很快地摇摇头,“不累,等出了地宫先。”
一帮子男人,小慈身子又瘦弱,那里跟得上来,何况肚里还有孕,摔一跤都是可能见血。
沈禹疏不想刚找到它就让它出了什么意外。
一出了那个供着炭火温暖如春的地室,就穿着冬季偏厚亵衣的小慈在沈禹疏的背后很快就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冷颤。
沈禹疏随时关注着它,随即给它施了个暖身的法术。
小慈不是不会暖身的法术,只是灵力一回来就被娄夺禁了。
第73章
不知用何物凿开的地道口外, 娄夺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听着里头传出的稀稀疏疏的脚步声。
“到何处了?”
“过半了,约莫半炷香就出来。”一旁的下士回答。
类猫一刻不在它的手上, 它就不安心。娄夺暗自夹紧了一侧腮帮, 手骨暴起, 青筋狰狞显露。
比半炷香还早, 娄夺目光阴翳地望着地道里钻出的人修。
直到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果然都被他们再次劫走, 娄夺的忍耐彻底被撕碎,微抬起眼皮, 沉沉地凝视着他们。
视线最后落到沈禹疏背上小慈身上。
小慈最怕它了,忍不住地手心冒虚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 但是又不敢转移开视线。
娄夺势众,沈禹疏他们人很少。
沈禹疏将小慈从背上放下, 同样冷着脸, 拔剑就往蛾兵中央、娄夺的方向击去。
不久现场便厮杀一片,撕拉哐当的声响, 晶莹流离的剑光,小慈抱着孩子不断退缩,最后寻了个不会接触到蛾兵, 明显在沈禹疏他们的势力范围里的位置躲着。
林停云和不满都没来,这次来救它的除了沈禹疏, 也就一个楚天师小慈是认识的。
又是数月过去, 小慈也不知道那些它认识的人是否都安在。
人族死了过半, 沈都甚至空城过,寻墨山的夫子和学子不用想都知道遭遇了大劫。
娄夺在和沈禹疏对弈。它在沈禹疏身后,所以娄夺的方向正对着它。
小慈和它阴冷刮肉的视线对上了一眼, 就控制不住滚了滚喉咙,细窄的手臂紧紧圈住比自己还弱小的念慈。
念慈又哭了。
近来才安宁了几个月,又看到这些画面,小慈也顾不得害怕,轻轻地托着它,亲它的皮肤,掌心尽力捂全了它的耳朵和眼睛,用极温柔的声音哄它。
“不怕,念慈不怕。”
“没事的,没事的。”
念慈的确不会有任何事。无论到最后谁输谁赢,娄夺赢了,它是娄夺的孩子能有什么事,沈禹疏他们赢了,它跟着自己,小慈不会亏待它,沈禹疏虽不喜它,但绝不会伤害它。
但它懂什么。
哭得小慈都有些哄累了。
厮杀的场面不结束,念慈就不会停止嚎哭。
到最后小慈也放弃了哄它,只是紧紧把它脑袋埋进自己的胸口上,眼神沉重地望着沈禹疏和娄夺对弈。
沈禹疏很厉害,这小慈是知道的,但这次看来,娄夺也不差,他们难分高低。
沈禹疏它们的支援来得比想象中要快,不久局面就被完全逆转了。
小慈甚至在支援的几个领队当中看到了林停云。
一身黑甲劲装,英姿飒爽。
林停云自然也望见了小慈,和它怀里抱得紧紧的孩子,最后落目到它不可忽视的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