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虽说明德堂没有每次旬试,学子的课业成绩一一告之家长的习惯。因为秉承着十六、七岁都是半大的少年了,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考虑、决定。
  但沈禹疏和梅夫子相熟,且小慈是他带回来的妖精,不认字,对人族很多事都知之不多,又在启蒙堂被孤立。所以沈禹疏难免不对它多留意,即便它去了明德堂。
  小慈每次旬考的成绩,沈禹疏都知道。
  刚开始跟不上,但自从和它说了箕尾山那事以后,成绩便一次比一次亮眼,最近的一次,甚至进了明德堂前十。
  沈禹疏和小慈同住,不是没留意过。
  它很少去后山摘花弄草,打鸡捕鱼,院里的白兔吃完以后再没蓄上。不过可能实在看不上食肆里的饭菜,要什么,都和轻水说了,让轻水直接送来,因而沈禹疏也算没断了口福。
  这回办案的地方远,夜晚很晚,才回到院子里。
  以往沈禹疏就找个就近的客栈住下,也不一定要回去寻墨山休息。但自从收留了小慈就不一样。要是能赶回来,沈禹疏多半都会选择回来睡。
  果不其然,沈禹疏看着旁室的灯还亮着。
  以往这个点,不是没见过小慈房里还燃着灯。只是近来,无论早回还是晚回,夜里的灯都是很迟才熄。
  沈禹疏也清楚小慈夜晚不睡在做些什么。
  挑灯夜读。
  沈禹疏在门外轻轻敲门。
  一次没开,又敲了第二遍,最后沈禹疏直接推开了门。
  只见小慈趴在书桌上便睡着了。手下是密密麻麻掀开的书本,手里还捏着支墨笔,烛灯下,可以看见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沈禹疏在背后轻轻拍拍它的肩膀。
  小慈怔愣地睁开眼,望见沈禹疏,还反应了一会儿。
  “这么困了,怎么还不回榻上睡觉?”
  ”趴桌子上睡,明日脖子就难受了。”
  “哦。”小慈困意惺忪,但也清醒了不少,无意识中站起来,回到床上,闭上了眼睛就睡了过去。
  夏季了,天气渐热。寻墨山多树木,溪流,难免多蚊虫。
  但山腰上也算是冬暖夏凉。沈禹疏给小慈掩好薄衾,拉好纱帘才离去。
  沈禹疏知道现如今小慈心中担心那两位朋友。但南都不愿放权,血螻在南诏的势力也有在四处寻它,势单力薄即便去了也是凶多吉少。
  第24章
  而小慈,过于急切地想要变强大,压力不断注入身体里,渐渐地,犹如膨胀到极致的气球,只需轻轻一戳就会崩掉。
  一个极为平常的一日,小慈手上的珠子变红了,血红一片,毫无征兆。
  小慈在院子内,竹竿下,晾挂衣裳。抬手便看见了珠子变成了鲜红。
  吓得手里的衣服都掉了,悚然望向四周。果然隔着敞开的院门,遥遥地就看见淡白色屏障外漠然站立的莲灯。
  她没死?
  她不是血螻的婢子吗?
  怎么过来了?
  小慈心脏还是跳得很快,它现在过得比在玉兰苑好一万倍,它再回去,它会死的。
  明明它什么都快走上正轨,血螻还要来骚扰它,拖它进入深不见底的沼泽。
  小慈脸色血色全无,手心,后背全是冷汗,踉跄地跑到正室内。
  “沈禹疏。它来了。”小慈急地快要哭,抖着音,艰难地把戴有红珠的手抬起给沈禹疏看。
  沈禹疏冷静地望着小慈,先是传诏给寻墨山的势力,再是通报就近的监察寮,随后拿着剑就往外跑。
  小慈步子软,落了几步跟在沈禹疏身后,手腕上的红珠如血般鲜艳。
  沈禹疏飞出屏障,一剑就往莲灯刺去,莲灯转瞬即逝,下一秒又在另一处出现,黑暗中,犹如阴魂不散的魑魅魍魉。
  不过躲了几次,最后还是被刺中,如同假象般立即便消失了。
  彼时寻墨山巡逻的修士和宋鹊也赶来。
  “怎么样?”宋鹊问。
  沈禹疏:“无碍,只是注入灵力的假象。”
  沈禹疏:“方才应该是南海的鱼灯。”
  “鱼灯?”不是鲤鱼妖。小慈诧异问。
  沈禹疏点点头。
  “你认识她?”
  小慈脸色苍白地站到两人面前,眼里还挂着不明显的泪光,发汗的手心蹭在发软的腿上。
  “我原被血螻关在一苑里时,是那个妖婢来照顾我。”
  “我为了逃出对她下过蛇毒。”
  小慈捏紧腿,看着沈禹疏和宋鹊,脸上血色全无,“没想到真的没死。”
  宋鹊皱眉,“没事,那时或许也是假象,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宋鹊接着又解释,“这鱼灯妖,只要灯芯不灭,假象就会一直出现。除了监视外,有时,假象还可以通过灯芯被操控,像是实形般具有灵力。”
  小慈听明白了。鱼灯是杀不死的。
  小慈望着手腕上的淡粉色的珠子,刚才随着沈禹疏和莲灯的对弈,颜色便慢慢削弱似的淡下来。
  所以就是血螻无时无刻都有可能会出现,杀不死,砍不掉,随时监控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要是出了屏障,无人护着它,稍不注意,它便会将自己掳走。
  这样的事实像是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在小慈的心上。
  众人离去后。院子里就只剩下小慈和沈禹疏。
  沈禹疏带它回房里休息。小慈惊魂未定,目光失癔般注视着手腕上的白珠子。
  “明日还去上学吗?”沈禹疏见小慈的状态不太好。
  “假象过不了屏障。”
  小慈以为沈禹疏是要它好好留在院子里。一时沉默不语。它现在有机会强大,自然想上,夫子教的很有用,但那必然对沈禹疏而言是个麻烦。
  “想上。”小慈哑着声道。
  “行,那我不替你告假了。”
  “放心,明日监察寮便会派人去书院巡逻,而且学堂的夫子大多都是退任的老天师,没有那个是弱的。”
  “你大可以放心。”
  “明日我送你去。”沈禹疏可从没打算过因为鱼灯妖出现就让小慈困在这一隅之内。
  寻墨山乃学院,向来是监察寮看管的重中之地。南诏与此路途遥远,血螻就算在南诏势力大,神出鬼没,也插手不了这里。
  沈禹疏坚定的语气令小慈信服。
  “好。”
  上学路上。
  “小慈。”林停云在背后喊小慈。
  林停云御剑到小慈的旁边,看见一旁的沈禹疏,有些拘谨道,“禹疏师兄好。”
  沈禹疏和林停云在仙门宴上时常见过,以前龙城读书时也见过一两面,对人轻点了点头。
  “你怎会想来沈都念书了?”沈禹疏问。
  林停云的府邸就在寻墨山监察寮的旁边,监察寮出任务,林停云有时也会偷偷跟着去,躲在身后看他们如何破案,除恶妖。
  昨夜还是去他上学的寻墨山,他好奇跟了去,也意外知道了昨夜他们院子发生了何事。
  “你又不是不知道,龙城那边对妖讳莫如深,不分好恶,格杀勿论。我不喜欢,就来了沈都念喽。”
  沈禹疏闻言,只轻点点头。早些年,人与妖之间的冲突剧烈,龙城起源早,长老也多,对妖的印象也刻板,偏执。
  小慈第一次听说林停云说这些,对妖格杀勿论,不喜欢,就来沈都念书。
  看来沈都是个对妖讲公道的大都。
  小慈一只曾被人多次无理由殴打,书塾险些被民间修士残忍杀死的妖精。望着林停云的方向都不自觉带了些微微的仰慕。
  将小慈送到学堂,沈禹疏便走了。
  沈禹疏一走,林停云便将手搭在小慈的肩上,开始套话。
  “欸,小慈,昨夜是不是有妖去你们院子骚扰你们?”
  小慈狐疑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林停云也没隐瞒,“我府邸就在监察寮边上,昨夜见是我们学院的方向,就去瞅了瞅。”
  “我靠,谁知道竟然去到你家去了。”
  “那妖不会就是沈禹疏的仇家吧。”
  “嗯……算是吧。”
  林停云利眼一扫,一眼看出小慈的犹豫,“你在犹豫什么?”
  “没犹豫。”小慈假笑道。不知怎么和林停云说,其实它骗了他,那不是沈禹疏的仇家,是来捉它的。
  “听闻是一只鱼灯妖。”
  “可鱼灯妖若是不找到灯芯根本杀不死,且不算强,不像要杀沈禹疏,倒像要监视沈禹疏似的。”
  小慈紧张望望手腕上的粉珠,有些汗颜,或许过不久林停云就知道了,鱼灯妖是监视它的。
  “其实…其实,停云,我是骗你的,其实鱼灯妖是来监视我的,它幕后的操纵者想要捉走我。”
  林停云双眼微微瞪大,惊讶道,“啊?为什么要捉你?”
  “和你什么关系啊?”
  “深仇大恨?人妖情债?”
  小慈知道自己类妖的身份不好暴露,含糊道,“不算是,就是我身上有东西是那恶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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