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但眉眼之间依旧满是骄傲,她目光森冷地盯着李珩和沈忆秋,刚想开口说:“你们最好记住今日所作所为,他日我必然讨回。”却想到之后李珩要上位,她必然没有好果子,口中的话生生憋了回去,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以后就请我这个庶妹,不要靠近我。”
  说罢,她扬起下颌,挺直了背脊,旁若无人地走过所有人身旁,裙子湿漉漉地拖曳在地面,留下了一道水渍。
  经过宋临渊时,她脚步微顿,目光冰寒如刃,语气更是冷得彻骨:
  “宋临渊,傍晚之前我要见到云间雪送到晋国公府,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你知道的,我这人睚眦必报。”
  宋临渊脸上神情一怔,随即唇角微扬,竟笑了出来,眼底透着一丝玩味的光。
  沈念之不再理会众人复杂的目光,决然地踏出了宴厅。
  所有人都被眼前一幕惊得哑然无语,唯有顾行渊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头复杂难辨,拳头悄然攥紧。
  晋国公府内院。
  沈念之浑身湿漉漉地回府时,心中怒意丝毫未减。她紧紧咬着牙,拿起屋内的马鞭,径直走到后院,狠狠抽打起了角落里那个用来练功的木桩。
  她鞭子甩在木桩上,一下一下,她从小被沈家捧在掌心,从未受过这种难堪的对待。
  “沈忆秋、李珩……”她低声咬牙,眼神中流露出深浓的愤懑,“你们,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就在此时,霜杏轻步走来,小声禀报道:“小姐,宋临渊的人来了,说是按您的吩咐,把云间雪送来了。”
  沈念之扬起马鞭的手顿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倒是识相。”
  “既然东西到手,就别怪我了,”她眯了眯眼,冷然笑道,“他以为今日之事我能轻易作罢?那我一定要让他知道什么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夜风渐凉,沈念之忽然打了个喷嚏,浑身一个激灵。
  “小姐,您受寒了,还是赶紧换衣裳吧。”霜杏赶忙上前替她披上外袍。
  这一病,却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沈念之卧床足足三日,病来如山倒,身上燥热难耐,整日迷迷糊糊的,连下床都困难。
  原定与苍晏上课一事,也只得暂且搁置下来。
  沈淮景亲自来看望她,见她脸颊烧得泛红,语气难掩心疼:“怎么不小心着凉了?”
  沈念之侧过头,眼底有些躲闪:“前几日宴会上不小心沾了些水,未曾留神。”
  沈淮景微微叹了口气,未再多问,只是嘱咐她多休息,便离去了。
  这几日她躺在床上,脑中来来回回都是那天的情形,气恼之余,却又觉得莫名烦躁。
  而与此同时,长公主府。
  苍晏坐在书房内,看着桌案上的画,嘴角忍不住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画上的老虎滑稽可笑,甚至难以辨别是不是老虎。但他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这画虽拙劣,却十分生动有趣。
  他微微摇了摇头,似是无奈,又似宠溺一般,小心翼翼地将画缓缓收起,细致地放入书柜之中。
  沈念之病好之日,天色正好,风和日丽。
  她带着云间雪出了府门,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她本是光明正大的人,却偏偏生出几分促狭,绕过长公主府的正门,偷偷摸摸地绕到了后院墙下。
  霜杏小心翼翼地低声道:“小姐,我们……真的要爬进去吗?”
  沈念之回头淡淡扫她一眼,语带调侃:“怎么,你怕了?”
  霜杏赶忙摇头,小声嘀咕:“小姐,你别摔着……”
  沈念之不以为意,利落地踩着墙边的石墩,裙摆一挽,便轻车熟路地翻了进去,姿态轻盈而利落。
  她顺着记忆中的位置,轻步绕过回廊,直奔苍晏的院子而去。苍晏的院中清幽雅致,书香四溢,院外绿竹如墨,
  苍晏坐在窗前,提笔借着日光在纸上开始画画。
  此时沈念之早已经来到院中,苍晏的脸叫半敞开的窗户遮去一半,只能看见一星眉目,他垂着睫毛,十分认真,不同于平日里见的那般笑眼温柔。
  屋内的人此时一改往日模样,便是懒懒散散的抬眸,与沈念之的视线碰撞在一起,他轻轻望了她一眼。
  彼时云层散开,晨光洒下,照的他双眸湛亮绝美。
  风吹过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屋内传来苍晏温润如玉的声音:“进来。”
  沈念之推门而入,苍晏轻轻放下手中的笔,“沈娘子。”
  沈念之唇边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将怀中的云间雪宣纸放在桌上,眉梢轻轻一扬,:“这是赔给你的纸,今日亲自送过来了。”
  苍晏盯着桌上的宣纸,片刻后才轻笑一声,语气带着温和的歉意:“那日宴会上,委屈沈娘子了。”
  沈念之闻言一顿,脸色稍缓,轻哼一声:“那不关你事。”
  苍晏微微垂眸,忽而抬头望向她,眸中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听闻你病了几日,今日看你气色不错,看来已无大碍?”
  沈念之本想嘲弄两句,可对上他清澈柔和的眼眸,却不知为何,心底生出几分难以言说的柔软。
  她轻轻咳了一声,脸颊莫名有些发热:“不过是风寒而已。”
  苍晏静静望她片刻,唇角笑意更甚,眼中似有浅淡波光:“沈娘子身体刚好些,不宜再吹风。”
  沈念之回道:“放心,我是要回去,绝对不给你惹麻烦,也不会叫人看见你与我来往。”。
  苍晏看着她明艳而倔强的背影,回应她:“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不必解释。”
  “我送你。”
  而院外不远处的转角,顾行渊立在一旁的树影下,沉默地看着远处苍晏与沈念之并肩而行的背影,神情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长公主府外,车驾缓缓行至府前石阶。苍晏亲自送沈念之上车,一手负在身后,神色如常,只在她掀帘坐定之际,低声一句:“改日再见。”
  沈念之靠在锦垫上,眼波斜斜扫过他,唇边一抹笑意未散,敛眸轻点头,却未作答,这还不到午时,或许是病刚痊愈,沈念之只觉得十分疲劳,招了招手,便让车夫赶回家。
  回到府上,霜杏伺候着沈念之喝了暖身子的药睡下后,沈念之脑海中却浮现了白日里苍晏那被窗户遮去的半张脸,总感觉十分熟悉,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这一觉沈念之一直睡到第二日申时,起来之后只觉得浑身充满干劲儿,她扭头正巧看见墨宝斋的盒子,眉头微微一蹙,面上有些不悦,她换来霜杏给她更衣后,便说着要出门。
  此时天色将沉,落日的余辉映在她微敞的衣袖上,仿佛烧起一层淡淡的光。霜杏本想随行,却被她挥手遣回。
  “你好好在府里待着,我自己出去逛逛,要办点事儿,你别多话。”
  她踏过宽敞的青石道,唇角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如同掩饰下的刀锋。
  那日与宋临渊在宴会上同席而坐时的屈辱,始终压在她心中。她一向睚眦必报,只是当时碍于云间雪那宣纸才强忍。如今纸已到手,此时不扯他一层皮,真当她沈念之好欺?
  不多时,她停在晋康坊尽头。坊间进去不远处,石门上书“墨宝斋”三字,楼阁檐角处挂着数盏琉璃灯,半是文雅,半是苍凉。
  沈念之扶了扶肩上那件淡色披帛,手中拿着一根雕刻着暗纹的手杖,她轻握住杖头。然后大步进了店门,身后伙计连声劝阻,却没人敢真拦。
  墨宝斋正堂摆着名家字画、孤品瓷器,匾额悬挂在顶,颇具世家风雅之气。掌柜见她气势汹汹而来,赶忙迎上前,小心试探:“沈娘子,可否先移步雅间?这里人多……”
  她却已将那手杖顶端轻敲在白玉桌面,发出沉闷一响。眸光掠过堂中陈设
  ,忽地哂笑一声,纵身坐到那方桌子上,二郎腿一翘,看似闲散,却带着逼人的狂意。
  “老东西。”她一字一顿,唇边笑意尖锐,“去告诉你的主子宋临渊,他欠我一笔账,是时候收利息了。”
  第10章 沈念之,你可有辩解?
  掌柜面露慌色,连连作揖:“沈娘子,这、这万万不可……我这就去通传,您先请坐。”
  “去吧。”她冷声吩咐,半垂眼帘,抬手拿起桌上一盏略微积灰的酒盅,放在鼻子前轻轻嗅味,神情一顿,手腕一抬,便将那酒盅甩在地上,瓷碎声脆响清晰,撞得地砖颤了一下,她听着却觉得顺耳。
  她不觉尽兴,又接连拾起两只旧盅掷地,声声作响,仍觉不过瘾,干脆抄起手边的手杖,抬手扫向架上一排物什,力道干脆利落,卷轴、瓶罐应声而落,摔得满地凌乱。
  店中客人皆被这架势惊得神色大变,纷纷躲避,生怕触了这位沈娘子的霉头。
  不过片刻,宋临渊便匆匆赶到。
  他一身锦衣,踏入门内,望见满室狼藉,脚步顿住。原本陈设整齐的古籍散落一地,十几件高价玉瓷也已碎裂,地上一片狼藉。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