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回到金月湾没多久,私房菜馆的老板亲自送来丰盛午餐,她一个人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
  将两本结婚证在桌面摆好,她调整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挑出最满意的一张发给江女士。
  “妈妈,我今天结婚了。”
  手机震动,收到回复:
  “妈妈祝你永远幸福!”
  江女士性情内敛,不善于表达感情,能用上感叹号,足以窥见她内心的喜悦。
  江稚笑着笑着,眼眶又红了。
  妈妈没有问她嫁给了谁,因为妈妈知道,她只会嫁给他。
  从始至终,她想嫁的人只有他。
  江稚又把结婚证照片发给程明朗和宋雅南。
  前者秒回。
  他是这世上除了妈妈外,最替她觉得开心的人。
  既傻又白还甜:“我还在猫咖给员工们开会,你害我当众哭成傻逼了知不知道?!”
  “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躲洗手间里哭岔气了都!你们一定一定一定要幸福啊!!!!!!”
  江稚破涕为笑:“嗯。”
  千言万语不必多说,她和他都懂。
  不远处,腼腼和小雪花在扑着滚着尽情玩闹,鱼缸里的那两只亲吻鱼仍不亲吻对方。
  露台上阳光遍布,盆栽家书枝繁叶茂,含着花骨朵,在风中肆意摇曳。
  江稚将两本结婚证压在心口,倦意排山倒海袭来,眼皮渐重,不知不觉地窝在沙发睡了过去。
  晚上七点多,程与淮回到家,迎接他的只有满室黑暗。
  他脚步微顿,她不在家里?去哪儿了?
  今天是他们结婚第一天。
  程与淮敛眉,有些不耐地扯开两粒衬衫扣子,随手按亮了灯。
  灯光突然亮起,睡在沙发的江稚惊醒过来,她不适地眯了眯眼,坐起身,胸前的结婚证随之滑落。
  “你回来了。”
  四目相对。
  程与淮不自然地“嗯”了声:“怎么不回房睡?”
  “不小心……就睡着了。”江稚把掉在地板的两本结婚证捡起来,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程与淮又意味不明地“嗯”了声,往厨房走去,洗净手,去衣帽间换好衣服出来。
  江稚看着他再次进了厨房,双手环膝抱住自己,委屈和失落的酸泡泡一波又一波,接连不断地涌出来。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亲她。
  努力往好的方面想。
  算算时间,会议一结束他就赶回来了,不仅亲手给她煮晚餐,还会陪她一起吃。
  他还是很在意她的,只是一时之间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一番自我安慰后,江稚稍微振作起来。
  晚餐他准备了三菜一汤,全是她爱吃的。
  可惜两人各怀心事,谁都没说话,只有筷勺碰到碗盘发出的清脆声响。
  气氛有些压抑,食不知味。
  就这么沉默着吃完晚饭,程与淮收拾碗筷进了厨房,江稚听到门铃声响起,跑去开门。
  来人自称是程氏集团旗下某珠宝店的店长,身后还跟着三位工作人员。
  他们穿好自备的鞋套进了屋,训练有素地从银色保险箱里拿出一枚枚钻戒。
  长形桌变成了展示台,钻石闪烁如满天星,江稚看得眼花缭乱。
  “程总。”
  看到程与淮出现,店长等人齐齐恭敬地打招呼。
  程与淮微微颌首回应,来到她身后:“挑一枚喜欢的。”
  时间匆忙,来不及定制婚戒,只能挑现成的先凑合着,等办婚礼时再用正式定制的。
  他已有属意的设计师。
  江稚很快就挑选好了一枚花见系列的钻戒,戒臂藤蔓般缠绕着,托出花朵形状的晶莹钻石,设计简约又独特,尺寸也刚好合适。
  而且寓意是,永不消散的爱。
  她喜欢这个寓意。
  程与淮看了眼她套在指间的戒指,也拿起同款的男戒,轻轻推入左手无名指。
  江稚不止一次幻想过他戴上戒指的画面,远没有亲眼所见来得惊艳。
  他的手修长漂亮,指节分明,婚戒正好遮住了那粒浅褐色的痣。
  真好看啊。
  她好像等这一天,等这一幕,等了很久很久。
  明明心里在笑,脸上也在笑,眼前却开始朦胧。
  店长一行人完成任务后,便识趣地离开了。
  程与淮则是进了书房,他还有个跨时区会议要开。
  家里重新变得冷清,腼腼和雪花也不知躲哪儿玩去了。
  江稚泡完精油澡,悄无声息地来到书房门口,往里面望去。
  男人正坐在桌后出神,表情漠然,自带结界,又有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她顿感颇不是滋味,心口也闷闷的,隐隐作疼。
  宁愿他和她开诚布公地再谈一谈,不要什么都憋在心底,独自躲在书房黯然神伤。
  可关于那个所谓的“他”,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这次不再是简单的谎言就能遮掩过去了。
  注定是个死局。
  江稚沮丧地回到主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心绪杂乱,难以成眠。
  想了很多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都快到十二点了,他还没有回房睡觉。
  难道他今晚打算和她分房睡?
  或者直接在书房坐到天亮?
  江稚坐起身,准备去书房看看什么情况,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她又立刻躺回去,装作睡着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装睡。
  程与淮关掉卧室的主灯,留了盏壁灯,轻手轻脚翻身上床。
  看到旁侧的人睫毛微颤,他也没戳破,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眸如深潭,幽暗不明。
  任由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江稚紧闭着眼,屏息凝神,如同置身清冷的雪夜,感受不到任何暖意。
  他分明近在咫尺,却感觉那么地遥远。
  遥不可及。
  她知道他也没睡着。
  他此时,会在想些什么?
  今晚是他们的新婚夜,哪怕什么都不做,她也好想去抱一抱他。
  每晚睡前他们都要拥抱对方,而不是这么疏离地设下界限,难以逾越。
  江稚越想越难受,满腹委屈积沙成塔,憋闷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咬紧牙关,一股脑地将所有负面情绪全压下去,轻声打破沉默:“你这两天有没有空?”
  “明天我们一起回趟苏州吧。”
  男人低哑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江稚反应慢了半拍:“……好。”
  他们又想到一块去了。
  结婚这么重要的事,肯定要跟爷爷说一声的。
  他生前最放心不下她,怕她以后无依无靠会受欺负。
  这个话题结束,无人再出声。
  江稚突然生出某种冲动,想伸手去抱他。
  这个念头一次次沸腾,又一次次被强制性冷却,最终还是放弃了。
  万一被他拒绝呢?
  以他的风度,很大可能不会拒绝她。
  但哪怕他有一丝的勉强和不情愿,都会让她岌岌可危的心脏碎裂掉。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他们已经结婚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就这么胡乱想着,意识逐渐涣散,江稚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听到她的呼吸声变得和缓,程与淮才一寸寸靠近,小心翼翼地将人搂住。
  她动了下,在他胸前找了个舒服位置,气息薄雾般徐徐喷来。
  他习惯性去找到她的手,十指相扣。
  今晚,她没再做噩梦,也没有流着泪说“不分手”的梦话,在他怀中安然入睡。
  万籁俱寂。
  他仍是彻夜难眠。
  ***
  次日下午,两人飞抵虹桥机场,转高铁回苏州,直接坐车来到郊区墓园。
  天色阴灰,如同清水里融了墨,衬得山野越发荒寂。
  桂芝姑姑每周来一次,墓地周围整洁干净,江稚发现之前留给胖黑猫保暖的羊绒毛巾不见了,不知道它现在好不好,有没有安全度过冬天?
  程与淮将两束花放在墓前,看着墓碑上依然是年轻时候模样的两位长辈,郑重而虔诚地鞠躬。
  同时在心底默念:“爷爷奶奶你们好,初次‘见面’,我是程与淮。”
  “昨天,我和稚稚领证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春风沁着凉意,从群山深处吹来。
  江稚眼圈泛红,也在无声地跟爷爷说着悄悄话。
  “爷爷,我结婚啦!”
  “如愿以偿嫁给了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爷爷,您还记得他吗?”
  “前年国庆节,我带他来看过您的。”
  “只不过,他现在把我忘了,也不记得这件事了。”
  “爷爷,您千万别怪他,他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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