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估计合作项目一停,方氏那边很快就会找上来了,得抓紧时间想好怎么应对,高阳拿起签好的文件匆匆离开。
另一份签错名字的文件仍摊开在桌面。
程与淮目光紧锁着那两个字,近乎自虐般一笔一划地往心底刻,棱角割人。
她明知道,只要和他说一声,被方氏刁难的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可她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不跟他说。
程与淮合上文件锁进抽屉里,点开微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最后回复的那个“好”字。
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字,怎么会拥有如此巨大,让人粉身碎骨,灰飞烟灭的力量?
那晚,他倒在玫瑰花里,给她发了条提前解除合约的信息。
一时冲动,除了懊悔还是懊悔。
不该在她爷爷的周年祭日前夕发给她的,不过,想必她应该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本来还想跟她解释,他喝醉了,说的醉话不能作数。
最终还是一字一字全部删了。
她回的那个“好”字干净利落,毫无留恋,毫不拖泥带水,就和他划清了界限。
他又何必再主动送上去让她肆意践踏?
想到这里,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轻而易举就崩塌了,覆水难收。
心脏开始隐隐作痛。
短短几天,程与淮已经习惯并接纳了这种疼痛,仿佛它们一直潜藏在他心底深处,是他身体里的某个部分。
一遇到她,就会触发。
那些陌生的欢喜、对未来的期盼,以及所有感受到的幸福和美好都是幻觉。
镜花水月,转瞬成空。
只有疼痛才是真实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有一种安全感。
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不会消失,也不会被人夺走,随时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落地窗外天色阴灰,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他又点开她的头像。
照片里,她朝着雪山湖水亭亭站立,回眸一笑,眼神清亮,闪着无限欢喜。
以后就退守到朋友的位置吧。
或许,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又怎么可能……还做得成朋友?
程与淮忍着痛闭上眼睛,任由那些晦暗
又锋利的思绪汹涌而来,将自己淹没。
即使她不喜欢他。
即便只是一厢情愿。
他也衷心地祝愿她,平安喜乐,一世顺遂。
第60章 如她不必受任何人的委屈
正如高阳所料,十点钟暂停项目合作,十点十分,方氏集团总助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应对得滴水不漏,只推托是按照例行程序行事。
三天后,方氏总助金莹亲自登门,他们团队已经严格遵照程氏集团的要求提交方案,一遍遍修改,精益求精,可都没有通过,全被打了回来。
到了这种地步,傻子都看得出来程氏是在有意针对。
只是两家向来合作无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金莹不卑不亢:“还请高特助指点一番。”
高阳便点到为止:“事出反常必有因,金助理不妨先去查一下,近来方氏是否以同样的方式为难过别人。”
金莹能力强效率高,没费多少功夫就揪出了背后的“因”,第一时间把了解到的来龙去脉上报给总裁蒋定非。
蒋定非雷厉风行,直接向嘉林银行施压,要求速速摆平此事,免得影响和程氏的合作。
当天下午,江稚接到了一个来自桐城本地的陌生电话。
对方自称是嘉林银行的副行长,声音听着挺年轻,先是致歉,由于实习生不熟悉业务流程,加上涉及金额过大难免谨慎,这才导致误会,非常抱歉给她造成了困扰。
又问她什么时候方便过去面签,为表诚意,他将亲自接待。
从头到尾,江稚都没感受到任何歉意,只有高高在上的傲慢,拉实习生出来背锅,轻飘飘就推卸了责任。
她并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我已另有属意的银行。”
年轻男人当即遗憾表示:“那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为江小姐效劳。”
江稚觉得他语气有说不出地怪,可没空深究,岁末将至,会议不断,文件堆积如山,她还要抽空上网课,改论文,恨不得把一秒当两秒用。
忙点也好,没时间胡思乱想。
另一边,金莹及时向高阳反馈后续,他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去解决问题并诚心道歉,只是江小姐另找了其他银行,总不能不顾她意愿,强行达成合作吧?
“我们方氏对这件事高度重视,是由方董儿子亲自出的面。”
可谓给足了诚意。
“如今误会既已澄清,”金莹顺理成章道,“你看项目是不是……”
高阳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般避重就轻,敷衍了事,真正需要负责道歉的人居然完美隐身了。
这个结果别说程总,连他都不满意。
“金助理,你恐怕没有准确领会到我先前的意思。”
甚至,完全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样说吧,江小姐不是非要在嘉林银行贷款,程氏也不是非得和方氏合作。”
言尽于此,高阳挂断电话。
程氏集团作为业界风向标,一举一动都颇受关注,暂停和方氏项目合作的消息自然不胫而走。
外界对此诸多猜测,其他原本有意向的合作方为保险起见纷纷谨慎观望,方氏接二连三遭受冲击,客户流失,股价大跌,董事会深感不满,甚而有大股东趁机提出撤换公司ceo。
蒋定非焦头烂额,急得上火,再也坐不住了,可又联系不上程与淮,只好去找高阳,让他帮忙。
高阳先应付了一番场面话:“蒋总,就算您和程总见上面也无济于事,问题的关键不在程总。”
一般来说,程总公私分明,从不感情用事,是个沉稳理智冷静,有原则的人。
但现在呢,不好意思,江小姐就是他的原则。
“蒋总,合作能否继续的前提,是你们的处理方式是否让江小姐满意。”
高阳只差把话说透,条件任她开,开到她满意为止。
只要她满意了,一切都好说。
蒋定非是聪明人,一点就通,道过谢后,匆忙告辞。
回到家,她直奔三楼女儿的房间。
方菱正趴在床上和许婉宁视频聊天。
“哼,还算江稚有点自知之明,知难而退了。”
许婉宁夸张地哇塞了声:“菱总,你也太厉害了吧!”
“那必须的。”方菱神采飞扬,不无得意,“反正我把话放这儿了,我们方家的钱,一分都不可能借给她!”
蒋定非听得心头火起,一把抢过女儿的手机掐断视频,丢到床尾。
方菱吓了一跳,坐起身:“妈妈你干嘛呀?”
“我才要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方菱云里雾里,她干什么了?竟惹得妈妈生这么大的气。
“为什么要为难江稚?”蒋定非做了个深呼吸,压下火气。
方菱惊讶不已,这种小事怎会惊动妈妈?
江稚跟她告状了?
“我……”方菱自知抢外套不成反被打脸这种小打小闹的理由站不住脚,支吾半天,梗着脖子尖声嚷道,“我就是看她不顺眼!”
蒋定非尽量心平气和:“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任性妄为,造成了多严重的后果?”
她将其中的利害关系细细掰开来说明白。
方菱根本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
蒋定非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这个没长多少心眼的傻女儿,估计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是你跟我去和江稚道歉,争取她的原谅。”
她再次强调:“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才不要!”方菱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开什么玩笑,要她跟江稚道歉?
那她的脸面往哪儿搁?传出去肯定被人笑话。
蒋定非身心俱疲,拖了把椅子坐下,按着太阳穴说:“程氏那边的意思是,如果不能让江稚满意,就没有继续合作的可能。”
某些股东本就不满她占了总裁位置,又怎会轻易放过这次拉她下台的好机会。
方菱抓不住重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江稚什么时候又攀上了程氏那位,她的靠山不是桐城商会副会长吗?!”
许婉宁不止一次说过,江稚是靠出卖美色从周副会长手中换取人脉资源。
方菱嗤笑了声,语气难掩刻薄:“江稚可真是好手段呐,竟然连圈内传言不近女色的程总都成了她的裙下臣,还公私不分,为她出头撑腰。”
方菱一边嘴硬不屑,一边又有点心慌,江稚找的靠山一山还比一山高,而程家绝不是她们能得罪得起的……
蒋定非这一路来走得曲折艰难,自是清楚世道惯来对女性不公,就因为生来是女人,她要比男人付出更多更多更多,才有资格去和他们争权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