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多谢。”长锦接过秦湘递过来的药,看着那乌泱泱的药汁,他皱了皱眉,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药后他靠坐在床头,调动了个决探了探自己的内里,封印了厄运之门之后他的灵力确实透析了,如今,虽然不能说已经完全恢复至强悍,但灵力却在不停地攒涌,也不至于异同凡人。
  这个认知结果让他很意外,七百年前,他曾与魔主一战,封印了厄运之门,那次他的灵力也几近全失,后来在厄运之门内用了百年光阴闭关才算完全恢复。
  要说像如今这么快的恢复速度,这要在之前,是完全不可能的。不知为何,在这个地方,他感受到了一股他许久都不曾感受过的灵力,这灵力与他并不相斥,相反还融合的极好,这是来自于苍生的供奉之力。
  神邸力量有三,一部分来源于天道天生,一部分来源于自己的信仰,最后一部分是来源于苍生的供奉之力。而长锦这七百年间仅有的就是那部分天道天生的神力,信仰之力,他在七百年前的高台之上已经失去,供奉之力,他更是几千年来都不曾再感受过。
  所以,为何这里会有供奉自己的苍生?
  长锦心中有惑,看着面前在案几旁忙活着收拾药碗托盘的秦湘,他几欲开口相问。
  “吱呀”,门扉又被人推开,进来一个青黑色衣袍的中年男人,秦湘刚好也收拾完药碗,抬眼看见来人,起身唤道:“爹,你来了。”
  秦叙朝她点点头,走了进来,看见长锦,也不犹豫,弯腰鞠躬就朝他行了个庄严大礼,严肃道:“腾岳之巅第三十代宗亲嫡传,秦叙拜上长锦神君。”
  看着面前的人,长锦愣了愣神,半晌,才淡淡道:“你为何拜我,我不曾认识你。”
  秦叙顿了顿,语气里都是虔诚庄重:“七百年前人间妖魔肆虐,腾岳之巅太掌门秦道尘曾遇妖魔袭击,得蒙长锦神君所救,与之结缘。后长锦神君封印妖魔于厄运之门,造福世间。太掌门创派腾岳之巅之时,便留下宗卷所记,由那时开始直至后世代代需得谨记长锦神君之恩泽。”
  长锦若有所思,疑惑在这时得到了解答,原来是他七百年前的因果缘由。一个疑惑解开,但是另一个疑惑又浮上了脑海,七百年前,他有曾与人打过交道结过缘吗?
  他在脑海里暗自回想了一番,确实想不起来,不过面前的人句句诚恳,这供奉之力又是实实在在的涌进了他的身体里,他索性也不多想了。
  也许前期在他还没失去信仰之力之前,大概可能是有过的吧,只不过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记性一向不好,兴许是忘了也不好说。比起纠结这个,目前还是眼下的另外几件事来的更为重要一些。
  长锦坐在床榻上,秦湘与秦叙也在屋内寻了个凳子坐下。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就犹如兀鹫般盘旋在秦叙心里,厄运之门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打开?神明不会无端入世,如果长锦入世了,那就代表着,那些妖兽,并非妖,而是魔,妖魔现世,七百年前太掌门经历过的人间浩劫难道要再重现一次?
  他将目光望向长锦,希望得到他的解答。
  长锦看着他,语气淡淡,一字一句道:“厄运之门封印的,是魔,而且魔主已经出逃。”
  一听这话,秦叙与秦湘可就不似他那么平静淡然,瞬间就坐不住了,皆是一愣,然后大惊失色:“什么?!”
  世间混沌分三界:天界、人界、地界。常言道三界六道:神、仙、人、妖、鬼、魔。但其实三界内常见的只有仙人妖鬼。
  要说神与魔,其实是并不常见的,魔无实相,相由心生。神也无实相,由天道掌管,当天地秩序遭到破坏,为保持六道平衡,神明就会从三界中顺应天道而生。
  神魔相对立,有魔就有神,无魔便无神。
  厄运之门,究其来历,乃是万年前的天神少微所辟。相传,万年前妖魔肆虐,倾巢而出,人间伏尸百万,用现在的话来讲,少微彼时乃是天下第一的大天师,早已修成人间正果,理当飞升天界成仙,若直系飞升,自是脱离苦海,这人间的苦难因果就与他无关了。
  然而当天界大门朝他敞开之时,他却放不下手中的三尺长剑,说有道者,为苍生,百万苍生尚且身处水深火热,他又何以放弃道心,充耳不闻,直系升天。于是执剑转身离去。
  放弃飞升成仙之后的少微重返人间,与妖魔对抗,后为守护天下苍生而战死,其心壮举,得天道之点化,死后直接羽化成神。成神之后的少微以一己之力战妖魔,后又以自身神躯为容器开辟厄运之门,封印万千妖魔于其中,神明陨落,也为三界带来了长达千年之久的安宁。
  白驹过隙,日月如梭。随着时间的推移,厄运之门少微上神所留神力也日渐稀薄,直到三千年前,其中妖魔邪气更胜,邪气化魔,魔气化实,成了魔主。魔主力量本就源于世间一切邪念与恶念,吸收了厄运之门内妖魔怨气的魔主实力一时如日中天,群魔在他的带领下,破开了厄运之门的封印,再次危害人间。
  而长锦就是那时候飞升成神的,为人时期他并不如少微那般是人间豪杰,要说他和少微相似的,那就是死前飞升那一刻的为苍生之心。
  魔主率领群魔重临人间,来势汹汹,甚至比万年前实力更甚,修仙的招架不住,更别说不修仙的,天下苍生在魔主眼中,就如同被圈养起来的玩物,今日心血来潮屠这个城,明日心血来潮再屠那个城,万千性命在他手中尽如蝼蚁。
  长锦彼时身为洵阳城城主之子,城主为活命讨魔主欢心,每日献祭城中活人百姓与妖魔玩乐,长锦不齿他的行为,但他一介凡人,无仙法灵力,阻止不了丝毫。后来城主出逃,长锦便带领着洵阳城的军士誓死守卫着家园,最后为守护一城百姓,献祭魔主。
  天道众生平等,一人即苍生。不问长锦那时救了几人,当他走出去血洒城门那一刻,其心就可鉴。于是在那一刻,他也如同万年前的天神少微一般,得天道点化成神,败魔主,封妖魔,成为厄运之门新一任守护神。
  而后千百年间,人间河清海晏,渐渐地,神明也就被人遗忘了,无人供奉,无人记得。七百年前,长锦神力减弱,魔主伺机出逃,蛊惑苍生,吸收大量邪念,败长锦于苍生众目睽睽之下,在城门的高台之上,长锦被苍生破道心,失去其信仰之力。
  后来虽然仅凭着那部分天道天生的神力彻底消灭了魔主,但长锦心知自己已陷入困顿,他勘不破,何为恶?何为善?何为苍生?何为恶鬼?一开始坚定的信仰‘为拯救苍生而生’沦为笑话,世人根本不需要他。由此,另一个黑暗面的魔主就此而生。
  七百年里,长锦压制着那暗黑面的自己,他虽失去信仰,但作为神的责任压在肩头,他不能,也不会放他为非作歹。一善一恶,相互抗衡,相互镇压。
  直到那天,那个声音的出现,随着恶念之气的献祭,暗黑面魔主逃脱,一切都超脱了他的掌控。魔主入世,虽不成实体,但随着那幕后之人的加入,若是不趁早寻回,未来必定成祸。所以这一趟入世,他是无论如何也推辞不掉了。
  窗外微风轻拂,长锦看着秦湘的脸庞,声音轻淡的,缓缓将这些事情除去七百年前的细致之外大概粗略地都与两人讲了一遍,至于魔主,他不能说是由他分裂出去的,只能说是魔由心生,在厄运之门内,妖邪怨念滋养了魔念,从而产生出新的魔主。
  秦湘与秦叙父女俩一开始还听的胆战心惊的,后来越听越后头,也渐渐地淡定了下来。这事儿已经发生了,只能够顺其自然静观其变了,再着急害怕也没用,所以何必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秦叙想了想,他记得秦道尘留下的宗卷记载着魔主于七百年前就已经被长锦斩于剑下,按理来讲就已不复存在,可如今,却又复活问世,他顿了顿,问道:“难道这魔主不能完全被消灭掉吗?”
  “能,”长锦道,“只要没有邪念了,魔主自然没了力量来源,自会不堪一击。”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世上又怎会没有邪念这种东西?
  秦湘坐在椅子上,手指缠绕着袖口间的丝带,她没接两人的这个话茬,而是回想起花溪镇那天的死尸,若有所思道:“所以,神君,那天后来死尸暴动涌向你,就是那打开厄运之门的幕后之人做的?他不想你关闭厄运之门,那这么说的话封印新魔主的妖魔镜就已经被那人捡去了,不然他怎么能用魔气算计你?”
  长锦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本来还在思忖,这幕后之人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妖?但经那一出,他倒是自己直接暴露了,是人,而且那天厄运之门关闭之时,他一直在。”
  “那天花溪镇到的人不止六大门派,还有其他仙门百家,”秦叙略一沉吟,道,“这目标范围太大了,此人这么大手笔打开厄运之门到底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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