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蜀州凶险,切记不可久留呐。”
  “……”
  谢延眼睛微眯,他弯下腰,缓缓对上徐冠清的双眸,谢延忽地笑了一声,声音冷得出奇。
  “听你这般讲,朕的好母后,倒是心疼朕得紧了?”
  眼看着徐冠清始终不敢抬头,谢延轻笑道:“现在倒是晓得害怕了。”
  谢延将通关文书“啪”地扔到徐冠清身上,眼神发寒。
  “晚了。”
  —
  舒箐推门而入,在自己屋中坐下,她将木匣子中的银两数了又数,当最后一张银票落在木匣后,舒箐的嘴角才缓缓勾起一抹笑。
  一共八千三百两银。
  明儿她便去寻韩二郎,销了那卖身契,她便自由了。
  思及此,耳畔传来熟悉的电音——
  【隆南酒楼到账二十两。】
  舒箐今儿下午便让李财将陈阿桑送去了隆南酒楼,如今徐复已下狱,徐府被查封,只有隆南酒楼能容得下陈阿桑。
  况且那里已修缮完毕,陈阿桑静养时顺便看着倒也不错。
  而这隆南酒楼坐落在繁华的街巷,半日便能赚二十两。
  真好。
  舒箐缓缓躺在床上,她盯着房梁,怀中抱着装着八千两银票的木匣,翻了个身便睡着了。
  —
  翌日
  舒箐睁眼时不过辰时二刻,在她睡眼惺忪之际,房门猛地被踹开。
  剧烈的声响让舒箐警铃大作,她将木匣塞到被褥中,翻身披起长袍,抬眼便看见鸨娘恶狠狠地站在门口处。
  看来韩逸景接手锦城县衙后,便立马将莲悦楼老鸨放了出来。
  “小贱蹄子,你害得我好惨。”
  第29章
  鸨娘拿着木棍,说着便朝舒箐扑来,她抡起棍棒便朝舒箐扇过去,舒箐立马往后退了一步,鸨娘这才打了个空。
  “鸨娘您大清早的火气倒还挺大,好容易出来了,难道不能安分守己些吗?”舒箐冷声道,“仔细又给您抓进去。”
  鸨娘似是还想上前,后面的人却一把拦住她,舒箐瞧鸨娘脸上的怒意瞬
  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恶心的谄媚。
  鸨娘对后面人赔笑道:“奴家晓得卿娘打不得,方才仅是教她规矩罢了,各位爷,你们可以将她带走给韩二郎了。”
  “给韩逸景?”舒箐警铃大作。
  “那是,昨儿我已将你卖给了韩二郎当妾室,如今卿娘你攀上了这富家子弟,真真是天大的福气呢。”
  鸨娘笑得花枝乱颤,可舒箐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
  韩二郎早就想要她进府,以前迫于京城暗线的压力才迟迟不动手,可昨儿韩家弄走了从京都调来的知县谢延,他们便自觉得不用再害怕京都了,便愈发嚣张跋扈。
  在锦城,只要青楼女郎的卖身契入了县衙,有明确的承认,那么不管是卖身契放在谁手里,只要攒够了钱,那便都可以赎身。
  舒箐上回赎身在鸨娘这里吃了亏,这回怎么还可能让鸨娘钻空子?
  舒箐余光落在自己的被褥上,缓缓走过去。
  “行了,我给卿娘梳洗一番,便给韩二郎送去。”
  舒箐见鸨娘扭着腰走过来,突然抱起木匣,卯足了劲儿便直接撞到鸨娘身上。
  随着一声惊呼,后面人都去扶鸨娘,舒箐看准时机,提起裙子便冲到门口。
  像是意识到舒箐要逃,鸨娘挣扎着大叫:“快把这个贱蹄子抓住。”
  此时舒箐已逃到楼梯处,她紧紧抱着木匣子,光着的脚板直接跨过围栏,沿着狭窄的房梁走去,稳稳落在大厅中央的高台处。
  高台年久失修,站上去摇摇晃晃,似乎只要多走一步,便会摔个粉身碎骨。
  但这里是莲悦楼中视野最佳之地,楼中任何地方都能瞧见。
  “卿三娘,你发什么疯,不要命了?!”
  鸨娘跌跌撞撞跑到窗边,楼道木板的嘎吱声传遍整个莲悦楼,巨大的声响让莲悦楼中所有姑娘和主顾都纷纷探出头来。
  舒箐就是要所有人都看见。
  这么多年没一个女郎能成功赎身,而她舒箐,偏要做第一个。
  舒箐垂眸觑了眼鸨娘,她并没有回答鸨娘,只是问道:“韩逸景在哪儿?”
  只要找到韩逸景,拿着卖身契将赎金交给他,舒箐便自由了。
  这厢鸨娘好容易爬到房梁处,剧烈的晃动吓得她脸色发白,又赶紧退下来,鸨娘跑到楼下大厅中,正巧遇到韩逸景。
  “韩二郎,这……”
  “不必多说,我倒是没想到卿娘这般有趣儿,还跟我闹呢。”
  舒箐将楼下的场景尽收眼底,她瞧着韩逸景张开双手。
  这意思是要她跳下去呢。
  舒箐低头凝视韩逸景,柔声道:“韩二郎,听鸨娘说,你买了我,有什么想要我做的吗?”
  许是舒箐从未在韩逸景面前这般温柔,韩逸景登时面红耳赤,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嘿嘿一声,露出猥琐的笑容。
  韩逸景答道:“对呢卿娘,我会让你做我的妾室,往后好吃好喝我都给你伺候着,但我也要你为我生子,为我跳舞,解决我的需要,你生得这般美貌,我忒是欢喜你,所以只想将你藏在府邸。”
  “一日,一日我给你十两银子,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
  沉默良久,舒箐忽地笑出了声,她坐在高台上,雪白轻纱浮动,宛如一尊圣洁仙神,长睫微抬之际,舒箐唇瓣轻启——
  “想得倒美。”
  舒箐翻身而起,她道:“人生来皆有自己的价值,我凭什么要为你做事,你凭要什么主宰我的人生?”
  “我们说生得漂亮便要沦落男子的掌中玩物,成为你们事业路上的助力棋子,我们没有男的便活不了,男人大发善心才能给我们一个家,美名说是在家中宠着,实则就是只笼中雀罢了。”
  “年轻时瞧你肤白貌美,愿意多去瞧一眼,多去疼爱几分,待到年老体衰之时,还不是将人一脚踹开。”
  舒箐轻笑道:“韩逸景,你一直说你喜欢我,但你不断打压我,羞辱我,妄图占有我,这就是你的喜欢?”
  “你的喜欢未免太可怕了些,恕卿娘担当不起。”
  舒箐抬脚翻过栏杆,此时楼中似乎能听见钢针掉落的声音,舒箐光脚慢慢走下楼梯,瀑布般的长发随风飘扬。
  她站在韩逸景跟前,将木匣打开,雪白的手缓缓拿起那沓银票。
  舒箐盯着韩逸景的眼睛,歪着头笑了笑。
  舒箐的双眸弯成了月牙状,可里面却透着刺骨的寒气。
  /:.
  在两人对峙之时,舒箐眸光微沉,紧接着,便将那沓银票狠狠甩到了韩逸景脸上。
  随着清脆的啪嗒声,韩逸景的脸登时红肿起来。
  舒箐从衣袖中拿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卖身契”三个大字,有效县衙章皆在。
  韩逸景登时瞳孔骤缩,也管不得脸上的疼痛,错愕道:“怎么会,我明明已经——”
  “已经扔掉了对不对?”
  舒箐打断韩逸景,但是看着眼前人那张煞白的脸,舒箐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舒箐道:“我也很疑惑呢,怎么这东西就塞到我的衣物里了呢?”
  “现在刚好我攒了八千两,这卖身契我也能还清了,当着这么多人面我也没法儿造假对吗?”
  舒箐偏头看着韩逸景,对方已经气得面目狰狞,舒箐只是单手托着腮,觉得这场景简直赏心悦目。
  胎穿以来她在莲悦楼受尽羞辱,韩逸景来了之后日子便过得愈发困苦,在次次言语羞辱和殴打中,舒箐发誓,一定要取得自由身,要韩逸景付出代价。
  “行了韩二郎,奴家现如今是自由身,不能被你买走了喔,我们缘分太浅,是注定走不到一路咯。”
  说完舒箐便回房间拿起自己的包裹,她穿过人流,走到大门口处,韩逸景站在她跟前。
  韩逸景肿着半边脸,眼神阴鸷,双手握拳,他咬牙切齿道:“季楚平在任期间私自窃取县衙文书,帮你偷卖身契,罪加一等,我会将此事上告京都。”
  舒箐长睫轻抬,她捂住嘴咯咯笑起来:“我有说我的卖身契是季知县给我的吗?”
  “那你怎么——”
  “关你屁事。”
  舒箐打断韩逸景的话,径直走了出来。
  她最看不惯韩家嚣张跋扈的样子,这回能够成功赎身,不仅是因为她赚够了钱,最重要是那回季楚平把锦城女郎的卖身契都入了县衙。
  这般便由不得青楼胡乱加价,断了女子的自由之路。
  这卖身契是昨儿舒箐收拾衣物时瞧见的。
  不用想都知道,定是谢延猜到她后续的打算,故意塞到她衣物中的。
  此番舒箐能够光明正大地从莲悦楼中以自由身出去,亦想让楼中女郎和那些主顾们瞧瞧,禁锢之身的女子照样能从地狱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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