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要不然舒箐按正常价来卖,何至于三年才赚三千两银子?
  这边的胡梓聂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拿手纸狠狠地揩了把自己的鼻子,双手搭在舒箐的肩膀上。
  “阿箐,这季楚平虽说昨儿帮你搞定了谭乾,但说到底是不是好人咱们也不晓得,凡事都得留个心眼儿,
  我阿爹从京都那头的分店听说,这季楚平压根没参加过科举,他如何当的锦城知县,难说没有韩家的手笔。”
  舒箐点点头,她也有此种顾忌,韩家在蜀州根基颇深,京都那头也管不到这边来,知县在路上被换了,亦不会有人知道。
  胡梓聂这话倒是警醒了舒箐,难怪她总是看不透季楚平,说不准季楚平的身份当真有问题,在这十天内,她得用卿三娘的身份好生探探。
  思及此,舒箐颅内响起熟悉的
  电音——
  【触发小食堂随机任务,和胡记糕点铺一块张罗陆知久的接风宴。】
  【预计收益三百两。】
  舒箐心言:接。
  【任务进行中。】
  与此同时,胡梓聂已将订契交给舒箐:“不过这还有个棘手的事情,陆家明确说了得要个新奇的糕点,这一时半会儿我们家也没打定主意,阿箐你点子比较多,这事儿你便帮我想想?”
  “成,你安心交于我,你那头准备准备千层桃花酥,算是给陆知久讨个好彩头。”
  舒箐将订契收好,她把胡梓聂送走后,余光瞟了眼仍在堂中的季楚平。
  季楚平颔首,拿着手纸在脸上擦了擦,他的折扇搁置在桌上,上头被茶水浸湿了去,就像是季楚平额间的碎发,依旧滴滴答答掉着水。
  舒箐走过去坐在他跟前,拿手纸帮他擦了擦折扇。
  “阿聂是替我打抱不平,你心底若是不快,责罚我就行,不过方才她说的那些话,也确实是我想说的。”
  舒箐正经地看着季楚平,对方眉眼低垂,漆黑的长睫覆盖眼眸,指节分明的手指按在木桌上,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舒箐想着给他再拿点热水擦擦脸,可正当转身时,却感觉有人攥住了她的衣袖,随即她的手中便被人放了个沉甸甸的钱袋。
  只听见季楚平的声音——
  “抱歉,我并非想从你这里薅得什么好处,十两银子对你来说,属实太少了。”
  第9章
  舒箐缓缓转过头去,只见季楚平眼眸低垂,唇瓣紧抿,乌黑发丝像是干草般垂在腰间,竟是没了先前那般的神气。
  季楚平继续道:“我晓得你们在顾忌何事,你们大抵觉着我用黄金去租卿娘,是跟韩二郎狼狈为奸,沉迷美色,
  但你们那时没在莲悦楼前瞧见,韩二郎恶贯满盈,险些在大庭广众之下要了卿娘的贞洁,我若置之不理,才当真是过错。”
  话音落,舒箐愣怔,她呆呆地盯着季楚平,心里竟有些自责。
  季楚平竟是为了救她,才用了那些黄金。
  可卿娘只算是莲悦楼的娼妓,身份低微,压根得不到主顾的尊重,但季楚平竟然说,卿娘有贞洁。
  舒箐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季楚平:“季知县觉着一个头牌妓女,会有贞洁?”
  “……”
  舒箐双手抱于胸前,她看着沉默的季楚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在莲悦楼这么些年,尽管从未服侍过主顾,但大家都认为她就是个供人取乐的戏子,身子早被人轮过千百次,是个脏得彻头彻尾的娼妓。
  季楚平倒还真有意思,竟没嫌弃她。
  不过舒箐想季楚平沉默这般久,大抵是觉着方才他亦是逞一时口舌之快,胡言乱语罢了。
  舒箐叹口气,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季楚平的声音。
  “有贞洁的。”
  “我不管是何种身份的女子,她们都是我宏元国的子民,都必须得到应有的尊重。”
  舒箐脚步顿住,她转过头去,便正巧对上季楚平那双漆黑的眼眸。
  弱冠郎君面若桃花,长睫轻抬,他此刻没摇折扇,便没了先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一袭云纹锦缎长袍,竟让舒箐有些恍惚。
  此时舒箐颅内响起电音。
  【小食堂随机任务生效中,请问宿主是否接取县衙掌厨任务?预计收益五十两。】
  五十两?
  刚刚不还是十两吗?
  舒箐狐疑地瞟了眼季楚平,只见对方从兜里掏出个钱袋递给她。
  季楚平眼眸低垂,唇瓣却在发抖,他别过头,拿起折扇起身恭敬道:“苏掌柜,衙门今日的吃食便拜托你了。”
  言罢便转身离去。
  舒箐看着季楚平的背影,这厢打开手中的钱袋,里头满当当的都是银两,拿去称了称,竟当真是五十两银。
  舒箐嘴角微扬。
  季楚平此人,可能当真没什么坏心思。
  她将银两放在木匣中,若照此番进度下去,她便很快就能赎身了。
  不过白日她的身份还是卿三娘,这小食堂的吃食还是得拜托阿财送过去。
  这会儿估摸着时辰,舒箐赶紧去了易容,换了身衣服赶去县衙。
  —
  舒箐比季楚平先回县衙,她在屋中听衙役说,这庆丰茶肆凭借刚中举的陆知久,今儿至少赚了上百两银。
  她坐在床榻旁掰着指头数,自个儿今日也才六十两银。
  舒箐愈算心底愈发难受。
  这八千两,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宿主莫慌,您如今已囤银五百两,况且季知县已将您与韩二郎的八千订契转为官契,只要咱们认真赚钱,十年后定能赎身。】
  “……”
  十年,她都得熬成黄脸婆了。
  舒箐抱着被褥在床上打滚,她望着房梁,与此同时,胃中传来一阵响声。
  “……”
  自打被季楚平租入县衙后,舒箐并未用膳,县衙中没了庖厨,小食堂的堂食亦并未打包送来,于是自然没人给她拿吃食。
  舒箐翻起身来,寻思去膳房看看,做些菜暖暖胃才好。
  思及此,她便提起裙子走到膳房门口,蜀州的秋天忒是暖和,太阳都晒得她有些昏昏欲睡。
  舒箐揉揉眼睛,一把推开膳房的门。
  然而就在这瞬间,她瞬间愣在原地。
  只见季楚平挽起衣袖,一手拿肉,一手提锅,他剧烈咳嗽,每咳一声都能吐出老多黑灰,双颊似是抹了煤炭般黑,甚至锦缎云纹下摆处被烧出老大个洞。
  往日面若冠玉的郎君像是个灰头土脸的劫匪。
  舒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似是被舒箐的笑声惊动,季楚平慌忙放下手里的肉和锅,他掸了掸身上的灰,脚步往后挪了几寸,将烧糊的锅挡得严严实实。
  季楚平别过头道:“那个,卿娘,你怎的过来都没声儿,我的饭差点儿就做好了,这下你倒好,吓得我把锅都烧了。”
  “……”
  季楚平真当她舒箐是个傻子,觉着她当真看不出他压根不会庖膳?
  还把黑锅扣在她头上。
  啧,真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伙。
  舒箐眉头轻挑,她提起裙摆走到灶台处,盯着锅中糊成黑炭的豆腐,又瞟了眼季楚平,红唇轻启:
  “季知县若将这炭焦豆腐端给衙役们吃,今儿估摸着大伙都会被毒死。”
  舒箐言罢,转头便看季楚平的耳廓绯红。
  对方靠在墙壁上,难得没拿他那折扇吊儿郎当,眉眼低垂,唇瓣紧抿,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舒箐愣了,
  不是,就说他两句罢了,怎的还伤心去了呢?
  “季知县,您今儿不是去小食堂寻苏掌柜了吗,怎的吃食还没送来?”舒箐索性将话题给引到别处去。
  这季楚平打京都来的,估摸着过的都是众星捧月的生活,哪里被人责备过,舒箐觉着自己再说下去,他得当真放声哭了去。
  季楚平嗫嚅道:“苏掌柜得要酉时才能送吃食来县衙,弟兄们近乎一日未曾进食,已然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会儿我得亲自来啊。”
  季楚平摸摸鼻子,他瞟了眼舒箐,咕哝道:“况且我瞧庖膳也挺简单的,所以——”
  “好,我晓得了。”舒箐捂嘴笑起来。
  舒箐挽起衣袖收拾灶台上的狼藉,她轻笑道:“季知县当真是个不谙世事的贵族子弟,庖膳不简单,头脑倒是挺简单的。”
  “这油温,焯水,翻炒,各个都有讲究,你呢,不行就莫逞强了。”
  季楚平一听登时给火了。
  她怎么能说他不行!
  季楚平这会儿不晓得从哪儿来了自尊心,登时站直了身子,他抓起折扇,啪地一声打开。
  可这厢刚抬起脚准备往舒箐跟前走,盘算给自己评评理,这头膳房中便飘出了些隐隐的鲜香。
  季楚平走到舒箐身侧,他摇着折扇,眸光落在锅中翻滚的热油上。
  不知何时舒箐已借了他先前的火,烧了锅热油出来,只见其中翻滚着金黄土豆块,想来那香味该是这东西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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