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喔,如此。”
  舒箐瞟了眼季楚平的马车,眉头稍挑。
  季知县是挺忙,
  忙着找苏掌柜做饭吃呢。
  思及此,舒箐咬了口枣,清甜之感便瞬间浸入味蕾,皮薄却不柴,亦没有贴唇齿的异物感。
  烘枣是拿锅蒸熟的,保留了青枣原始的甜味,水分蒸干,吃起更香,夹了核桃酥酥脆脆的,口感更好。
  吃多了也没瓜子渴人,忒适合摆条时解馋。
  “欸对了,我听闻昨儿夜里季知县去了你的小食堂,还逗留了好些时候,苏掌柜,你和季知县……”
  舒箐见张二婶眼底放光,显然是个看热闹的眸光,她昨夜便晓得此事会传到街坊耳中,早便想好的应对法子。
  舒箐唇瓣轻启,正想要开口说话,却没想她身后猛然出现一人。
  舒箐下意识转过头去,正巧对上那双熟悉的桃花眼。
  第8章
  季楚平在舒箐身后探出头,对张二婶莞尔笑道:“昨儿我仅是跟苏掌柜谈了笔生意,张娘子也莫要听外头瞎说,仔细伤了苏掌柜的名声。”
  舒箐看着季楚平嘴角抽搐。
  他是什么时候下马车的?
  舒箐昂头望着季楚平,对方却弯腰与舒箐齐平,他偏偏头,折扇摇得甚是欢喜。
  “我本想着去小食堂寻苏掌柜,却没想竟能在
  此处碰到你,咱们倒真真是有缘分呐。”
  缘分?
  那也该是孽缘。
  舒箐不知为何总是看季楚平不顺眼,虽说昨夜季楚平确实帮她解决了鸨娘污蔑一事,她亦是心存感激。
  但舒箐总觉着季楚平给她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这种感觉渗人得紧,有时甚至像是双无形的大手,压得舒箐喘不过气。
  所以舒箐并不愿意与这季楚平多有接触。
  啧,要不是看他有钱,舒箐压根就不想搭理他。
  “季知县来寻我所谓何事?”舒箐耐着性子道。
  言罢,季楚平却没立时答复,他瞟了眼庆丰茶肆,附耳道:“此处人多眼杂,不知可否去苏掌柜的小食堂里一叙呢?”
  “可。”
  舒箐点点头,这厢庆丰茶肆外围的看客愈发多了些,季楚平的马车动弹不得,他们从人群中寻找缝隙,竭力挤了出来。
  两人走到北乾兴巷与东荣夜市的接口处,转角便是小食堂。
  小食堂白天是不开张的,舒箐招呼季楚平进去之后便将门关上。
  舒箐刚一回头,便见季楚平轻车熟路地坐到了木凳上,对方抓了把跟前的瓜子,竟当着舒箐的面儿开始剥壳。
  不一会儿,季楚平便剥了一堆瓜子仁,他抓了把放到舒箐手中,笑嘻嘻道:“我亲手剥的瓜子仁只给苏掌柜吃。”
  舒箐双手抱于胸前,并未接季楚平的瓜子,她退后一步恭敬道:
  “季知县身份显贵,又是打京都来的,我不过一介粗鄙布衣罢了,怎的承得了季知县亲手的瓜子,您有事直说便成,莫跟我绕弯子。”
  “……”
  季楚平眉头微扬,昨夜他见苏掌柜对自己还挺热情的,怎的今儿总感觉她对他有些疏远?
  季楚平寻思也没如何惹到她啊。
  季楚平摸了摸鼻子,心言罢了,开门见山提出招聘苏掌柜的事情,或许能省去好些时间。
  季楚平往舒箐跟前挪了挪,他单手撑着下巴,眼眸轻抬,难得正经道:
  “苏掌柜,是这样的,衙门里的庖厨犯了事儿,被我给赶走了,我寻思锦城中小食堂口碑忒好,也仅夜里营生,你白日可否来我衙府,每日我给你十两银可否?”
  舒箐嘴角微扬,她偏头看着季楚平,尔后轻笑一声,眼底却冷得可怕。
  且先不说她白日里得以卿三娘的身份出现在季楚平的眼前,就这十两银也没得商量。
  如今小食堂系统出了新品之后,她舒箐一晚上就能赚至少二十两,季楚平拿十两银子就想包她去县衙做吃食。
  打发叫花子呢?
  夜间小食堂系统能够帮她计算出最大利益,若是食客提出的钱财不满足小食堂系统的利益范围,系统便不会提示任务完成。
  而现在系统都没有让她接任务的提醒音。
  也就是说,舒箐能在季楚平身上薅到不止十两银。
  舒箐正想要说话,却感觉有人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紧接着便传来女郎清脆的笑声。
  “季知县未免太低估我家阿箐,你舍得花黄金去租一个娼妓,也不愿意多花点钱雇苏掌柜去衙门做事。”
  妙龄女郎坐在舒箐身侧,她美目微眯,继续说道:“莫非苏掌柜连一个娼妓都不如?”
  “阿聂?”
  来人正是与舒箐交好的,隔壁锦华主街胡记糕点铺的独生女郎。
  胡梓聂。
  锦城当中最富丽堂皇之地必属那锦华街,其中胡记糕点铺更是凭借味绝蜀州的招牌月入斗金,分店遍布蜀州。
  三年前舒箐小食堂刚开时,便有幸接到过胡记糕点的单子,自那回便与胡梓聂相熟。
  这厢胡梓聂伸手夺过季楚平跟前的瓜子,压根没有看季楚平半分,仅是转过身与舒箐道:
  “阿箐,今儿个陆家叫了小厮来我们铺子,说是要我家与你的小食堂合作,张罗张罗陆知久接风宴上的吃食。”
  胡梓聂从囊中掏出一纸文契递给舒箐道:“此物便是陆家送来的食物订契,我瞅了瞅,你若是接了陆家这笔生意,少说都得赚三百两银。”
  说到此处,胡梓聂瞥了眼季楚平,她眼底微沉,没好气道:
  “陆县丞出手阔绰,晓得你家小食堂在锦城的名声,
  哪像某些初来乍到的人,上赶着巴结韩家那位,不该花钱的地儿倒是大方得很,该花钱的地儿反倒去吝啬了去,这会儿指不定把阿箐你当冤大头呢。”
  胡梓聂将手放在舒箐手背上,心疼道:“你可别应了这昏官。”
  胡梓聂这话里话外都在内涵季楚平,舒箐显然听得出来其中意思,转头看时,舒箐便注意到季楚平的脸黑了下来。
  “昏官?”季楚平扯了扯嘴角。
  他唰地站起身来,眉头抽搐。
  不过他向来是个好脾气的主儿,断不会与女郎争执。
  这厢便是笑也不成,哭也不成,只得苍白反问道:“这位女郎怕是误会于我,这事儿……”
  “哪来的那么多误会,季知县既然出不了小食堂该有的价格,那你这生意便免谈。”胡梓聂打断道。
  季楚平看着胡梓聂皱起眉头,他打京都来,是带了新帝御旨的官员,可这么些天在锦城,却没几个人信他。
  季楚平疑惑道:“女郎为何对我有这般敌意?我这皆是按照小食堂中的明码标价算的。”
  “劳什子的明码标价!”
  话一出口,胡梓聂横眉倒竖,她唰地站起身来,不由分说地抓起跟前的茶杯,随即便狠狠泼在季楚平脸上。
  滚烫的茶水泼在季楚平鼻梁上,又尽数落下,烫得他脸颊发红。
  季楚平长睫微眯,唇瓣紧抿,眼底闪过一道捉摸不透的光。
  旁边的舒箐没料到此番惊变,压根没反应过来胡梓聂为何突然暴起,而且竟还敢直接泼水给那季知县。
  断不能让季楚平愠怒,倘若他要怪罪,胡梓聂说不准当真会蹲几日地牢。
  舒箐可不愿此事发生。
  于是舒箐慌忙起身,一手抓住胡梓聂的衣袖,一手又将手帕递给了季楚平。
  “季知县,您先擦擦脸。”
  “阿聂,你跟我来。”
  舒箐将胡梓聂拉到膳房中,这回眼前姑娘已然双眸泛红,气得发抖,她死死攥住衣裙,对舒箐道:
  “这季楚平一瞧就与那韩二郎是一伙儿的,他不是甚么好东西,阿箐,你可莫要被他诓了去。”
  蜀州刺史韩家在锦城只手遮天,各路官员都有韩家的门客,锦城商户若想赚钱,那便必须防着韩家。
  韩家前些年掏空锦城各个商户的银两,还打着京都的旗号征收赋税,胡记糕点铺险些被整没了去。
  胡梓聂的娘亲便是在那回的动乱中没了的。
  所以舒箐晓得胡梓聂从不信蜀州官员。
  这厢胡梓聂眉头紧皱,她握住舒箐的手,心疼道:“你这小食堂算得了什么明码标价,但凡在锦城里多问问,都晓得三年前你为了咱们乾兴坊的商铺,故意叫韩家针对你这边,不得已降价。”
  “食客们尊你敬你,都会自觉多给你几钱铜板,这季楚平倒好,将你的善心当作理所当然。”
  话说到此处,舒箐眉眼低垂。
  胡梓聂所说不假,三年前小食堂刚开张时锋芒毕露,虽说带动了乾兴巷的经济,但抢了韩家的生意。
  韩家故意提高租赁费,整死了好些小店的生意。
  舒箐为使韩家收敛,便只身去当说客,以小食堂吃食降价,吃食限量卖与他们做交易,这才叫韩家放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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