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陆聿宁对待感情很迟钝,尤其是超出友情的好感,这点裴砚很早就知道。从前他因为一时的别扭走了不少弯路,后来再想要纠正,却有些来不及了,还好命运奇幻地给了他一个机会。只是本来打算潜移默化地让陆聿宁温和地走入他设下的陷阱,可现在看来,时间似乎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突然出现的沈筝让裴砚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他有些失去耐心,再也等不了温水煮青蛙的结果。
落地窗外出现了一辆车的影子,或许是直觉作祟,裴砚下意识地起身看了一眼。果不其然,车子在酒店的停车场停稳之后,陆聿宁便从副驾驶上走了下来。
他像是心情不错,关上车门前还有说有笑地对着车内讲了什么。
要不要换一个方式?裴砚在心里琢磨着,要一只猫上钩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房间的空调似乎调得太低了,又或者太高了,裴砚自己也说不清。他目光幽幽地盯着陆聿宁走入酒店大楼,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布料摩擦过后颈那片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刺麻感。
他灌了一口水,舌尖却残留着一股古怪的金属味。
【蒋重行:哦对了,你那天送陆聿宁分化后不是自己也检查了一下吗,报告出了吗?】
【ppei:还可以。】
好像自从那次易感期后,他的病症就好了不少,各项指标都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回落。之前的医生看了他的报告,甚至还让他把药物的剂量减到半片。只不过好像是因为被陆聿宁分化时散发出的信息素刺激了一遭,他最近时不时地也会生出几分异样的感觉,像是血液冲撞,像是腺体躁动,疑似易感期来临的征兆。
而且因为担心陆聿宁刚刚分化,信息素不稳定,他时常会悄悄地调高一点手环的档位,给他释放一些以作安抚,这对于原本就难以控制的信息素来说,更是如同火上浇油。
【蒋重行:我看陆聿宁虽然发了照片报了平安,但某瓣里还有不少猜测别的原因的,还真有几个给他们猜对了。也不知道他的团队打算什么时候公布,感觉你俩的cp超话又得涨不少粉[点烟]】
【蒋重行:哥们,他都分化成omega了,你再不乘胜追击,我真的看不起你了。】
裴砚嗤了一声,回道;【只暗恋过校花的人没资格说我。】
沈筝确实是一个优秀的饭搭子,全程就没让陆聿宁的话掉在地上。
他虽然是个素人外行,但似乎对音乐也有那么些了解,夸起人来还不带重样,比网络上某些自称的专业乐评人都要强。
沈筝是因为家里人不同意他与同为alpha的对象在一起,才强行逼迫他出来和陆聿宁相亲,加上他家的成分比较杂,几个堂兄弟间斗得狠,沈筝必须稳住家里才有得胜的机会,不得已找了陆聿宁做挡箭牌。只是他俩自从上次见面后就各忙各的,再也没有下文,沈筝和对象私会的事又重新被他的堂兄捅到了老爷子那里,惹下了怀疑,所以只能再来找陆聿宁一趟,演演戏哄骗他们一下。
不过在晚饭的最后,陆聿宁还是把在嘴边滚了好几遍的话给问了出去:还需要我陪你演多久?
沈筝像是看出了他的急躁,说道:很快。
陆聿宁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沈筝犹豫了一会,还是试探地问道:是因为这个信息素的主人吗?
陆聿宁一怔,睁大眼,疑惑又诧异地看着他。
沈筝温和地说道: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身上还没有这些气味。
同是alpha,他自陆聿宁进入包厢时,就闻到了对方身上混杂的信息素,不算多也不算浓,但如同野兽圈地一般,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攻击性,让他本能生出了一丝抗拒的不适感。然而陆聿宁之前没提,他就没主动说。
陆聿宁抿了抿嘴,目光闪烁:不是因为他。只是因为盯着我的人很多,怕被误会。
沈筝颔首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陆聿宁回到酒店后,洗了个澡便神清气爽地睡了过去。因为这段时间有了裴砚释放的信息素,那件外套已经被他送去干洗了一遍,正挂在衣柜里没来得及还回去。
他每次出门前总会忘记。
第二天拍的晨戏,需要到得很早,刷牙时还记得那件外套的陆聿宁,出门时又把它给抛在了脑后。
直到在化妆间里见到了裴砚,被遗忘的记忆再次出现,他瘪了瘪嘴,心道下次一定,然后轻手轻脚地凑了过去,指望着在开拍前先蹭一点信息素闻闻。
毕竟昨晚才睡了五个小时,他的精神状态着实有点摇摇欲坠。
然而以往还会主动和他打招呼的裴砚,今天就跟没看到他似的,目不转睛地捧着剧本背台词。
陆聿宁刻意把椅子拉出了动静,对方也恍若未闻,连个余光都没给他。
并且在做好妆造之后,就目不斜视地起了身,径直地走了出去。
留下陆聿宁满头问号:搞什么东西?吃错药了?
第62章 猝不及防地被拉了进去
裴砚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
陆聿宁坐在棚子里等戏的时候, 不止一次地想。
白日的太阳很毒辣,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滑,他抱着程煜特意买来的超大电风扇吹了一会, 感觉哪哪都不太自在。
他偷偷瞟了一眼裴砚,这人从早上开始就不怎么搭理自己, 除了对戏和走位时例行公事的那一句,其他时间基本就一个人在旁边待着。明明手上的剧本已经很久没有翻页, 偏偏还在低垂着眼睑,好似自己有多敬业认真一样。
到底发生什么了?
陆聿宁百思不得其解。
他故意拖着椅子朝风扇靠近了一点,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周围不少工作人员都被吸引了过来,可裴砚还是没有听见一般,连头都没有抬上一下。
他皱着脸,又站起身, 拿剧本绕着棚子转了一圈, 步子一下一下踩得很重, 甚至还故意在裴砚面前停下掏手机看, 然后又转头打了个哈欠,嘴里嘀嘀咕咕:困死了好想喝咖啡
裴砚眼都没抬:那你喝。
像个人机。
陆聿宁:
他气鼓鼓地走回位置,把椅子狠狠往裴砚身边一拖,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人怎么回事?
之前不是都主动凑过来,今天就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是不是有病?
陆聿宁坐在他旁边两分钟,感觉像煎熬了半小时。
他甚至不知道该不该主动说点什么。以前也不是没尴尬过, 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气氛格外的冷。他伸手去翻自己的剧本时,手肘不小心蹭到裴砚那边一点, 对方肩膀顿了顿,微不可察地往旁边挪开。
他要是再感觉不到裴砚的抗拒,大概脑子都要出问题了。
陆聿宁瞥了他一眼,眉心不自觉蹙了起来。
我做错什么了吗?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地生气了?
想问,但问了又觉得丢人。他最讨厌舔着脸去问别人你是不是在生我气,可越是让自己显得不在意,就越是在意。
所以他忍了几秒,终于没忍住,用玩笑般的语气试探了一句:喂,你昨晚没睡好?一副要死不活的样。
裴砚终于开口了,语气冷淡得像在走神:嗯,有点困。
就这么一句,没了。
陆聿宁感觉自己更憋屈了:哦,好吧,那你就困着吧。
他低下头也开始翻起剧本,打定主意不再搭理裴砚,可这人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在发什么疯,虽然戏外对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但一入戏,又仿佛被先前的裴砚重新夺舍。
剧本里,朝闻与晏无咎在疫村偶遇之后,因为不忍心看瘟疫继续肆虐,朝闻重新捡起了十年未曾碰过的剑,与晏无咎一同进入被魔气污染的山林之中。这也是他下山后,第一次开始重新寻找自己的剑道。
朝闻的右手是被他的师尊明虚子所废,剑骨也是因他而毁。那年他逃离天衍宗的追杀之后,经历了一段极其漫长的昏迷,醒来时,他不是没有尝试过接起断裂的手筋,也不是没尝试重新修炼,但没有比一次次的失败更恐怖的事情,无数次的尝试在无数次的提醒他:你已经是个废人了,你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不敢再试了。
曾经无数人艳羡的惊鸿掠影,无数人费尽一生都无法达到的一剑霜寒,都好似镜花水月一般,再也回不去了。
但如今,他还是捡起了地上的一柄锈剑。
锈剑、残躯,倒是相配。朝闻说道。
可晏无咎却是定定地看着他,骤然温笑了起来,近乎灼热、令人炫目,好似看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在自己的手中重现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