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还想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俗话说成年人的体面是心照不宣,如果心中本没有这个念想,就不要点破别人的心意,叫人神伤。
  但陆聿宁控制不住。
  好在裴砚听不懂他的话,只当他是无人陪伴,心生寂寞,才调皮捣蛋地开了房门闯了进来。
  再裴砚第三次开口喊他的时候,陆聿宁的脑子终于恢复了几分理智,最后复杂地看了他两眼后,慌乱地跳下了床。
  临走时,他甚至不敢再和墙上的那些海报、那些照片对视一眼,连那只被摆在必经之路上的棉花娃娃的他都没有留下半点的目光。
  像是在落荒而逃。
  窜上沙发的陆聿宁自嘲地想着。
  他想起几天前对江临舟说的那些话,他说恨他的人很多,爱他的人也很多可真当在别人身上意识到了这份爱的时候,他为什么会这样的心乱如麻?
  因为他是裴砚吗?
  陆聿宁想不明白。
  不是没把对方朝狂热粉丝的那个方向上想,但是不论是哪种可能,他们这些年暗地里的、明面上的那些较量又算什么?
  陆聿宁的脑子越来越乱,整只猫急躁地在沙发上上蹿下跳,爪子更是三番四次地想往布垫上挠,但都被他忍耐了下来。
  干脆让他和裴砚同归于尽算了,死了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陆聿宁把猫抓板挠得嘎嘎乱叫,霍霍完一个,又去霍霍另一个。
  裴砚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在起来关门了,所有的信息素大剌剌地涌了出来,屋里屋外都是一片浓烈的冷杉薄荷味。
  好在这股味道除了让陆聿宁有些心烦外并没有别的作用,但他想了想还是回去把那扇门扒拉上了一点,以防自己真的会被这个味道熏死。
  陆聿宁在沙发上浑浑噩噩地躺了一会,直到肚子里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响声。
  他饿了。
  陆聿宁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拖着尾巴走进了厨房,然后就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因为裴砚处于易感期没有办法给他准备午饭,他现在能吃的只有对方早晨临时准备的罐头和猫粮。
  他怎么可能吃这个?
  陆聿宁看了眼自动喂食器,又瞥了眼旁边的水,凑上前喝了几口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胃里发出响亮的咕咕声,陆聿宁的爪子不满地拍了拍地板。
  几秒后,他的视线锁定了不远处搁置在架子上的那块火腿切片。
  大抵是先前裴砚给自己做了份早餐后没来得及整理,随手把它忘在了那里。
  陆聿宁研究了一下台面旁边的几个栅格,觉得自己爬上去应该不成问题。
  他轻松跃上了第一个栅格,小心翼翼地踩稳,甩着尾巴估摸着下一个的距离,又往上跳了一格。
  正当他准备借着微小的高差斜跳至台面上时,爪子一滑,不小心踹到了旁边放着的一瓶花雕酒!
  酒瓶子顿时倒下,轱辘地滚了两圈后,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玻璃碎片四溅,浓烈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
  陆聿宁被吓得一个激灵,嘶哑着惊叫了一声后,也跟着摔回地上。好在他及时稳住了身形,才没让自己摔得太惨,只是连蹬了几步后,几条腿和硕大的尾巴上都沾上了地上的酒液。
  刺鼻的酒味和裴砚的信息素混杂在一起,冲得他大脑有些昏。
  他嫌弃地甩了甩爪子,想要把上面沾染的液体甩掉,却弄巧成拙,反倒把自己搞得更脏了。
  喵呜陆聿宁咬牙切齿,下意识地垂下头舔了舔自己身上被粘在一起的毛。
  入口柔和醇厚,甜中带咸,夹杂着老酒特有的陈年果香。
  是瓶好酒,放在这里调味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了?
  吃了太久健康猫食的陆聿宁,没有忍住,又尝了一口。
  裴砚在浑浑噩噩中做了很多个梦。
  吃了药后,腺体失能综合症带来的信息素紊乱的症状会被压制,大多时间和发烧没有什么差别,虽然裴砚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烧过。
  分化成顶级的alpha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好事,对于裴砚却不尽然。在十八岁之前,他都很难靠自身控制住信息素。身体里无时无刻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冲撞,血液在沸腾,他感知不到旁人身上正确的气味,常常只有恶臭难闻和甜腻刺鼻的两个极端。
  所以他不喜欢和alpha待在一块,同类的信息素会让他时刻保持在高攻击的状态,也不喜欢和omega接触,后者更会让他有种濒临失控的无力感。
  实验楼天台上的风很凉爽,无时无刻不是如此,能够短暂抚平他身体翻涌着的欲望。
  但裴砚没想到,他的领地上会闯入一个不速之客。
  他第一次见到陆聿宁,比对方以为的要早上一点。
  b市大部分高中的军训都是走个过场,教官们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休息时间比训练时间还长。
  他跟在通讯兵身侧经过操场,昨夜又被不安分的信息素冲撞了一场,今早大脑都在突突作疼。
  昏昏沉沉间,他听见了吉他的声音。
  清亮的琴弦在夏日燥热的空气中跳跃,像一阵又一阵从楼间刮过、拨动树梢的风,带着令人沉醉的温柔。
  裴砚侧过头,循声望去。
  少年被围在一群人中间,穿着训练时统一的迷彩服,外套随意搭在肩头,膝上横着一把木色吉他。他低着头,指尖灵巧地在琴弦上滑动,双唇张合时,隐隐可见一颗尖利小巧的虎牙。
  他的眼睛很亮,注视琴弦的目光专注又沉迷,在一曲终了,周围观众纷纷鼓掌时,他竟也没有半分腼腆与害羞,反而分外张扬地起身挥了挥手,好似是在举办什么巡回演唱会。
  阳光把他的轮廓镀上一层眩目的光,让整个人都从喧嚣之中抽离出来,无比耀眼。
  裴砚在呼声中记住了他的名字。
  而第二次见到陆聿宁,则是在开学之后。
  把陆聿宁围堵在楼后巷子里的那三个高一新生,在听到裴砚喊来了教导主任后,不甘心地瞪了一眼便快速逃离。
  陆聿宁站在楼间阴影中,脸上好似被分割成黑白分明的明暗两片。他脸上没有伤,因为裴砚来得及时,双方都没有动手。
  少年撩起眼皮,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根本没喊人吧。
  他的本音比他唱歌时要哑上几分,但很好听。
  裴砚不置可否。
  多管闲事。陆聿宁拽起了被他丢在墙角的书包,单手甩在身后,颔首面无表情地经过裴砚身侧。
  他的脚步停了几秒,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说道:谢了。
  梦中的裴砚轻轻勾起了嘴角,却在下一刻,突然抬手,抓住了陆聿宁的胳膊,重重一扯。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梦境翻涌,无数场景飞速逝去,少年的面容缓缓变幻,从14岁的陆聿宁,一瞬间长成了19岁的陆聿宁。
  是那场让他们重逢的真人秀综艺。
  游戏环节,两个人为了躲避黑衣人的追杀迫于无奈钻入衣柜。门板迅速关上,狭窄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彼此滚烫的呼吸。
  19岁的陆聿宁,比记忆里的少年更加挺拔锋利,整个人透着清冷又傲慢的气质。他微微仰着头,一双琥珀色的杏眼恶狠狠地瞪着裴砚,绷紧了后背想和他拉开距离,像一只倨傲又戒备的猫。
  可是衣柜拢共也就这么大,他再怎么躲,他们两个人还是腿贴着腿,手贴着手,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你离我远点!陆聿宁没好气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刚才要不是你,我早拿到了那条线索?
  裴砚眯着眼看他,目光缓缓滑上陆聿宁挺直的鼻梁
  那里,有一颗褐色的小痣。
  在白皙的皮肤上极不协调地坠着,细小得近乎无害,却又恰到好处的令人遐想。
  裴砚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指尖发痒,心里涌起一个赤裸得近乎无耻的念头:
  好想舔。
  想从那颗痣开始,舔过他整张冷淡又好看的脸,再一路往下,把藏在皮肉下的颤抖、屈辱和濒临失控的喘息全部逼出来。
  陆聿宁显然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不自在地想后退,却被裴砚轻而易举地捞了回来。
  现实中的裴砚当年并没有做这般出格的举动,但梦中的裴砚不受束缚,所有的一切都由他掌控。
  我当然知道,我是故意的。他直勾勾地注视着陆聿宁震愕的眼,一字一顿,恶劣地说,陆聿宁,谁让你装不认识我?
  你!
  极近的距离里,裴砚的手从他的衣摆下探进去,指尖缓慢而不怀好意地摩挲着他纤细腰线的弧度。那时的陆聿宁刚刚从《破晓之星》出来没多久,几个月的舞蹈集训之下,他的腰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摸起来柔韧异常,手感好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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