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陈则名下有一套房子,筹钱实际非常容易,不一定死盯着四大银行那一亩三分地,找平台也可以的。
  找平台过审快,没诸多繁琐的程序,下款更是迅速。
  “就是到手会比申请的数额少些,得给手续费,然后利率高一点,哥,你也懂的吧,不急,先考虑考虑,想好了再找我。”老同学笑眯眯说,极其爽快。
  陈则能懂。
  无非就是新社会的合法高利贷手段,谁贷谁傻x。他就是卖血卖身都不可能贷这玩意儿,考虑毛线,想都别想!
  折中的法子还是抵押房子,找银行走合规渠道,能申请多少算多少,剩下的陈则还在迟疑,找二爷开口或是怎样。
  而不等他纠结出决定,江诗琪放学回来,背了半书包红票子进门,累得哼哧哼哧。
  小姑娘弓腰驼背丢下书包,砰地像甩下一块石头,如释重负,丝毫没觉得被这么多钱回来是件惊骇世俗的行为,冲陈则大剌剌喊:“哥,给你的。”
  陈则不明就里,远看着不清楚那里面是什么,走近了瞧见,脸色一变。
  “哪儿来的?”
  江诗琪端杯子灌水:“二爷给的。”
  一共三十万,齐齐整整用扎钞纸绑成一摞摞,今天从银行刚取的,还热乎着。
  取完钱让江诗琪送过来,也不怕搞丢了,老头儿够心大,把钱当白纸使。
  准备找二爷借是一回事,老头儿主动给又是另一回事,陈则拎上书包,找上门,将三十万丢回去。
  二爷闭眼听曲儿,跟着唱两句,否认这钱是他给的。
  陈则云里雾里:“那是谁的?”
  老东西打哑谜:“你说谁给的?”
  “方时奕。”
  “不是。”
  “还有哪个?”
  睨他一下,二爷舒坦翘起腿:“你认为,能有哪个?”
  陈则不猜,没心思绕弯儿,横竖钱不是二爷给的,那就更不能收了。
  来路不明的钱收不得,再者,无功不受禄,平白无故一个大手笔就是三十万,陈则担不起这份情,过分沉重了些。
  “取都取了,又还回去,当人家到银行预约不费时间,跟你白折腾。”二爷慢悠悠说,“人有心意才搭把手,不是那个关系,吃饱了撑的掺和进来。不找你打欠条,又没开条件要利息,钱都送上你那里了,换成其他人,能有做到这份上的?我看你,不识好歹,清高个什么劲儿,是该讲究的时候吗?”
  陈则充耳不闻:“你还给他。”
  “我不还,要还你自己去,我可没空,晚点约了老余他们下棋,等会儿得过去了。”
  “那我去还。”
  料定他是这个死德行,二爷不慌不忙,轻飘飘知会:“最近人不在北河市,到外地出差了,你不晓得?咋还,拎着这包现金追过去?”
  贺云西到永泉出差了,上午走的,到那边见客户,去那边做车子改装指导,李恒跟着一块儿前去,俩老板归期不定,可能两三天就回来了,可能一两周。
  现金只能当面还,陈则没有贺云西的银行帐户,微信上转不了三十万,非柜面交易限额,单日限一万,月限五万,若是贺云西不回这边,三十万得转至少半年。
  三十万搁着烫手,陈则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五味杂陈,兜转一大圈,孰知近水最解渴,贺云西一声不吭丢下钱,这年头亲爹妈都不一定能给这么多,他倒是大方,丝毫没防着,竟不担心陈则把钱昧了跑路。
  二爷不乐意插手,持反对意见,不让还。又不是白吃,将来挣了连本带利给回去多好,再不济,陈则运气背,接店以后长期下来挣不了这个数,那二爷不介意代他还了。
  主要是贺云西有这份心,二爷很满意,越看陈则越堵心。
  狗日的,拧巴又不能当饭吃,人家都巴巴塞他手上了,他还不领情,可见石头又硬又臭捂不热。
  陈则线上找贺云西,让其回北河了,到时自己将钱送回去。
  大抵腾不出空闲,贺云西很久没动静,不上线,迟迟不回。
  二爷懒得管陈则,到点负手踱步出门,赴约下棋了。
  三十万现金放着不用出去有风险,陈则白天在外做工,家里就俩病患,请的护工又不知根知底,把钱搁家里必然行不通,最好是交给二爷保管,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更安全。
  二爷拒绝了,钱不是给他的,他不收,陈则有本事自个儿解决。
  被逼无奈,最稳妥的方式只能是先存卡里,不然那么大一笔钱拿来拿去,一不小心搞丢了,陈则可就真得卖房子才赔得起。
  微信通知贺云西:
  -卡号,看到消息了发过来。
  -我转给你。
  -不方便就还是给现金。
  贺云西隔了一天才冒头,却不关心钱。
  -昨天没看手机,有事。
  -回去了再说。
  擦着国庆的尾巴回北河市,贺云西到家了告诉陈则:
  -晚上出工不?
  -见一面。
  陈则傍晚有一单,近期天气转凉,空调相关的单子急剧减少,相对前一阵空闲很多,不过家里还有何玉英她们,得晚上九点过后了才能过去。
  -地方。
  -要是晚了,明早上我去你那里。
  明早没有预订单,有一家修水管,曾光友安排另一个员工带大邹做,陈则九点去五金店,终于可以松松气。
  刚出差归家,贺云西明天照样闲。
  -不晚。
  -忙完了说一声,我还在厂里。
  陈则:
  -ok。
  收工到家,二爷锻炼结束,顺路上来看望,蹭一顿晚饭。
  一上桌,二爷怀旧,讲起一桩与贺云西有关往事。
  贺云西初中毕业,考上了一中,却险些辍学不读的过往。
  那时候贺女士上养老下供小,贺家老爷子常年病痛,需要人长期守着伺候,贺女士请不起专业的保姆,老爷子又死活不肯拿钱出来,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硬攥着棺材本不肯松手,还不让方家管自己,贺女士老实巴交,传统愚孝观念作祟,亡夫去世前唯一的意愿就是把老人托付给她,然而一个文化程度不高的女人能力有限,是以那几年孤儿寡母的日子着实难过。
  贺云西读完初中就不想读了,并非因为成绩差,而是境况所迫,一方面的确与其成天到处瞎混不学好有关,另一方面,贺女士只身撑起一个家太辛苦,贺云西那会儿年纪小,脑抽,冲动之下便想放弃读书去打工,不愿成为贺女士的拖累。
  那是05年的夏天,与十几年后遍地廉价大学生的时代不同,社会正处于新旧交替的时期,当时有的低学历人士经过摸爬打滚照样能拼出一片天,混得人模狗样的。
  新学期开学之际,贺云西跑外地打黑工了,这人十五六岁就长得人高马大,一米八的大个,从外形看与那些刚成年的大学生区别不大。
  儿子失踪,贺女士急疯了,找不到人,报警也找不到,天都快塌了。
  巧了,贺云西打黑工的那个厂子是陈爸朋友的地盘,位于武青市内,更有缘的是,陈则那阵子正在市里陪何玉英治疗,地方离那个厂子不远。
  贺云西那次打黑工挣头可不少,比好多大人都强,一个半大小子进省会城市晃悠俩月,赶上大人打工一年多的工钱总和,竟然带回家小几万。
  由于那几万块,母子俩的困境迎刃而解,贺云西后来回学校读书了,重新捡起学业。
  整件事听起来就玄幻,无论放在当初还是如今,也就心智不成熟的孩子认为贺云西能靠自己挣几万块,有脑子的都能猜到这里头有隐情。
  二爷闷口茶,挑明了讲:“你开的工钱,是不?别以为我不知道,他高中的学杂费也是你出的,还搞什么学校的特殊政策减免,扯淡,那小子哪里符合条件,连年级前一百都考不进,啥政策都不可能落到他头上。”
  陈则面无波澜:“不是,跟我没关系。”
  “放屁,你还能骗得过老子,不是你是鬼?”二爷说,“他现在为什么帮你,你心里没数?”
  “你想多了。”
  省得跟犟驴多费口舌,二爷都看出来的真相,贺云西能不清楚?否则怎么上赶着帮他到这地步。
  只有陈则自以为瞒得密不透风,实际底裤早被扒没了。
  出门卡九点,见面约在贺家房子,陈则提着钱上去。
  房门半掩,到了推门就能进。
  贺云西刚洗完澡,腰上围着浴巾,上半身光着,头发半干不湿,见他到了,直截了当问:“今晚住这边?”
  第41章
  “随便, 都可以。”
  反手合上门,来过好几次了,陈则轻车熟路, 玄关鞋架上摆了两双男士拖鞋, 一双是新的, 抬手取下来丢面前, 穿上。
  半夜才来,晚点走不走区别不大,反正不回斜对面304,要走多半也是去白事店。
  白事店租约年底到期,二爷计划明年不续租了, 把店转到他巷中的平房去, 届时杂货店就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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