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他不再那么容易情绪失控,哭也不会放声大哭,把脸蹭得半干不湿之后,他自己摸索着,执着强硬地爬到了程拙的腿上坐着。
满沙发的润滑套东一个西一个。
程拙护着他的后背,又从他的五指中掰扯出其中一只。
陈绪思怔怔看着他,努力地想着什么:“你不走了?”
“以后,你要我陪你多久,我就陪你多久。”程拙说。
陈绪思似乎颤抖了一下,他本来就浑身发烫,久违地感觉到灼烧的感觉,既痛且快。他贴在程拙的胸口,紧紧地贴着,忽然语无伦次起来,哑声发恨道:“我好渴,好渴……你知不知道。”
程拙以为他还是要喝水,紧接着就被陈绪思呓语般的声音钉住了:“你说了要我等你,你会回来,你问我渴不渴,渴不渴……你去给我买水,你要我等你!”
陈绪思终究还是陷入了梦魇,仿佛声嘶力竭,他也确实只剩下一点点声音真正说出来,说给程拙听。
“我一直在等你,”陈绪思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一股脑都说了,“可你呢……你怕自己杀了人坐了牢,会耽误我?会让我学坏?”他手指摇摇晃晃地指向程拙,咧嘴笑骂了出来,“可你……你从一开始就不是个好东西吧!”
程拙一直静静给他擦着脸颊,听到最后也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可越笑,程拙心里犹如被刀片一刀刀剜着割碎的痛觉也更清晰地浮上来。
这一切和许临风,和做不做小三都毫无关系。
这是只有程拙和陈绪思两个人才能解决的事,少一个人不可以,也多不了任何其他人。
程拙后来说了什么,陈绪思都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了,反正他自己说了个痛快,说完情绪高涨,只想要一些实际的东西,想要被抱紧,被亲吻,被满足全部的念头。
程拙低声问他可不可以的时候,他已经厌烦了这些假惺惺的绅士风度和自持冷静,张嘴就咬住了程拙的肩膀。
他到彻底没了作弄他人的力气的时候,只能被程拙逮住接吻了。
程拙同样红了眼睛,仍然没办法舒展眉头,仍然不能满意,于是再次不甘心地在陈绪思耳边问道:“我是谁,你跟谁在一起,知道吗?”
陈绪思呆呆看着他,好像还是不打算回答也回答不了程拙的话。
“告诉我,你现在爱谁?”程拙不得不试图逼问道。
陈绪思张了张嘴,几近失声,终于说:“你啊……你是程拙……”
“你是程拙……是我一直在等的人。”陈绪思怔忡着缓缓说完,然后展开双手便被程拙用力抱紧了。
第59章
事已至此,陈绪思自己都不能再由着自己,就只能由着程拙来掌控这一整个沉沦的夜晚。
他最后一沾到床,真正陷入昏昏大睡,无论是什么都再也不可能把他叫醒过来。
程拙睡在床铺靠外的位置,方便起动。他也很累,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等陈绪思睡着后,他侧身看着陈绪思睡觉的样子,手指怎么划过陈绪思的鼻子嘴巴眉毛,都不会有任何风险了,像在抚摸一只温驯可怜的洋娃娃。
没有人能从程拙手里抢走他。
很快,程拙再次靠上去,从后扣住陈绪思的前胸和肩膀,然后挪了一条腿搭过去。
陈绪思眼皮沉重,果然醒不了,只是嘴里呓语不断,没一会儿又好像哭了起来,不过程拙一直用手托着他的脸颊,没有发现他的眼泪。
睡梦中的陈绪思显得更可怜,也更乖。
程拙已经很克制自己的力气,终于搂着他闭眼睡去的时候,都不知道是几点了。
不过等到天刚微微露白,程拙还是自动睁开了眼,这几年来,他天天如此,出狱后也改变不了定时定点醒来的习惯。
他动作缓慢地拿来手机,眉眼惺忪倦怠,看了一眼群里的情况。如果实在不行,他打算从旅行社里直接叫一个人今天替他去带团,或者只顶替一上午也好。凑巧的是,向莎他们一行四人昨晚去了酒吧蹦迪,半夜两点发来消息,说今天得补觉,等下午醒来再看。
程拙顺理成章地替他们延后了这一天的计划,随时再调整就好。
他在游客群和工作群里回复完消息,这个点自然不会有人回复,于是打算抱着陈绪思继续睡一会儿,最后瞟了一眼时间,才想起今天已经是周六,还是月底的最后一个周六。
昨晚回来的时候因为带着陈绪思,程拙什么都没管,这会儿他也管不了,还是阖眼咪了起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声音不大,程拙早有预料,很快又醒了。
等敲门声再响起,他才安顿好陈绪思,给陈绪思盖好被子,自己起身拎起衣服穿上,懒洋洋开了门。
“程拙哥……”站在门外的女孩见门开了,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着程拙顺手就带关了门,好像里面藏了什么绝世宝贝一样。何况刚刚只一眼就发现,这个点了,程拙的房间里还昏黑一片,如果她不来敲门,程拙恐怕还不会起。
这就属于大怪事了,自程拙哥住在这里以来,她就没有见过程拙哥晚于六点起床。
钟谊再次开口:“程拙哥,那个,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你放假回来了,刘婶在楼下会做早餐,吃过了?”程拙知道会是她,从头到脚套着睡衣,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钟谊就是程拙在狱中结交的那位大哥的独女,今年刚上高一,在学校住宿,一个月才回来一趟。
钟大哥已经五十多岁,原配去世十几年了,这个女儿还是早年从朋友的远亲那里领养回来的,眼看日子越过越好,也算有家有业,后来似乎是因为几句口角之争,一时冲动犯了事,故意伤害罪,有期徒刑五年,竟然年过半百锒铛入狱。
进到监狱,从前在社会上能有的一切就都得被剥夺,包括一些无用的自尊和傲气。
他在狱中过得当然不好,身体不行心境更差。程拙在他一次半夜拿头撞墙想要自残的时候强行制止了他。程拙在不久前变成了他们这个监房的小组长,起初只是因为不想被这么个看起来要死了的老头连累,不然动静再大一点,马上就会有人过来。
程拙什么都没问。平常听这些狱友吹嘘或嗟叹各种各样的生平往事,也只有这个钟大哥和他一样最为沉默。后来都是他自己说给程拙知道的,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钟谊,每次提起就愧疚悔恨万分。
在程拙快出狱之前,他感觉到程拙没有去处,就问他愿不愿意到北海先落脚一阵。
刚好是北海,程拙最终答应了。在钟大哥入狱的这几年,钟谊时不时有姑妈帮忙照顾,只是楼下的小超市是在程拙到来之后才重新开起来,雇来的刘婶以前就在这儿做散工,对老东家和小姑娘都有感情,便爽快回来了。
钟谊现在放假回来就住在三楼自己的房间里,一个人一整层,方便也安全。
这一年来和程拙相处,两人也说不了多少话,但渐渐熟悉,钟谊开朗乐天的本性也暴露出来。
“我吃过了,”钟谊说,“原本我和刘婶以为你是一大早出门了,但刘婶又说,昨晚……”
她欲言又止,脸上露出八卦的笑容:“程拙哥,昨晚你带谁回来了?”
程拙靠在门上,说:“没谁。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钟谊说:“昨晚姑姑接我去他们家吃饭了,又把我送回来。反正比你回来得早咯,不过我很早就睡了,没有亲眼看见是什么情况能让刘婶连话都说不清呢。”
程拙点了点头:“你等一下想去姑姑家做作业,就叫我。“
说完,他转身就打算回房。
“程拙哥,”钟谊顿时跳脚,指了指下面楼道里被摔坏的盆栽,“你还没说,我托你帮我浇水的多肉盆栽为什么摔坏了!”
程拙眉尖微动,只好停下来解释:“昨晚不小心摔了,晚一点我给你换个盆,重新栽着。”
钟谊努嘴沉默了一会儿,不高兴了:“不过一盆盆栽而已。你也不用瞒着我啊,我又不介意什么,你要交女朋友就交嘛,我就是好奇,大姐姐是不是特别漂亮?”
她知道,程拙哥刚来的时候就跟她说过,他只是暂时替她爸爸打理一下生意,一来可以还了她姑姑这几年垫付的钱,二来继续给她出学费生活费。而程拙好像需要在北海等着什么,就可以暂时用赚来这些钱去发展自己的事业,两全其美。
故而,这个家永远都是属于钟谊的家,如果她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事,都可以说出来。
起初程拙还要她叫他叔叔,可钟谊觉得他长得不像叔叔辈的人,改口叫了程拙哥。
“没有什么大姐姐,”程拙严肃道,“好了,作业都做完了吗?”
这种时候,钟谊确实只想叫他叔叔。
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的,程拙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苟言笑,除了长相和一般的长辈相比不太一样,脾气反而更加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