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他让陈绪思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休息。
程拙退出房间,关上门,刚沿着楼梯走到上面的主甲板上,就看见了等在前方狭道里的许临风。
许临风早就听见脚步声,这时缓缓转过了身,神色复杂却没有露出格外明显的情绪:“程哥。”
程拙没有说话。
“陈绪思他怎么样了?没事吧?”许临风问。
程拙这才点头:“他昨晚没睡好,你们住一个酒店?”
许临风说:“嗯,但不是同一个房间。”
程拙随意笑了笑:“当然,我知道。他现在在楼下睡觉,小许,我们出去吧,其他人都已经准备下水去浮潜了?”
“那陈绪思呢。”
“他有我,”程拙说,“我是他哥,以后想什么时候带他出海都行。”
“他以前没告诉过我,他有哥哥,”许临风说,“程哥,你现在希望跟他修复关系,是吗?那我和他的事,你真的不会管了吗?”
程拙眯了眯眼,脸上无波无澜道:“你们有什么事?”
“没有,”许临风微微蹙眉,“刚刚我看你们好像在楼下说了话,你们现在……已经和好了?”
“嗯。”
这样的对话总显得有些生硬和尴尬。许临风接着说:“我现在能下去看一下他吗?”
程拙闻言往后看了一眼,似乎刚发现自己堵在了楼梯口,于是往旁边走了两步,从许临风手里拿过那些设备,说:“当然。”
程拙看着许临风下楼敲门走进了那个房间。
程拙拿出手机,读秒数了数。
许临风在里面待了不到五分钟,终于出来。
程拙在这五分钟里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一件事。他忽然勾起一边唇角,收了手机,转身走去甲板外面露天的地方,便去找剩下那四位客人去了。
陈绪思等许临风离开之后,闷头躺在床上躺了半晌,又猛地翻了个身,大口汲取着顺畅的空气。
好在刚刚许临风看起来什么也没发现,只是来关心他的。许临风之前没说完的告白,因为被打断过,一时之间也无法再重新提起。
陈绪思无比庆幸,却也有些莫名的愧疚。他确实已经学会了撒谎,面不改色言之凿凿。他利用了许临风对他的感情,利用了许临风这个特别好的朋友,向程拙说他们在一起了,最终也只是想要从程拙那里得到什么。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一点错都没有,陈绪思无可奈何地捂住了脸。
不过,其实哪怕没有程拙的出现,没有这一份突然而来的阻碍,许临风也不抱什么希望的。
他们心知肚明,陈绪思能做许临风的好朋友,但他对许临风,从来没有别的意思。所以许临风一直都不敢表白,害怕失去做朋友的机会。
而陈绪思像是一个喜欢不了别人的人,对谁都很冷淡。
许临风第一次见他情绪反应如此激烈,偏偏还是这次在饭店遇见程拙的时候。
陈绪思的过去对陈绪思很重要,但他不愿意向任何人倾诉吐露。许临风的直觉告诉他,从某种程度上,程拙一定代表着陈绪思的过去,并且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那种隐隐的猜测,也让他心乱如麻。
他从海里上来的时候,陈绪思也已经起来了。
陈绪思站在遮阳棚下,默默看着他们那边。
他没有再去找许临风或者程拙,刚好碰上船长,船长见他落了单又不想下海,就带他上了飞桥,拿了一套海钓工具给他。
陈绪思拿着海钓工具,学习几番,便重新戴回墨镜,坐在游艇边的小凳子上,一个人钓起了鱼。
这一下午,不断有人来到陈绪思这边,有看他钓鱼的,有和他一起来钓的,最后陈绪思还是坐在了那儿。
程拙和许临风两人竟像是说好了,两个陈绪思暂时都不想面对的人,也都没有再来和陈绪思说什么。
一条船上,除了那四个吵完架就能飞速和好的清澈的低年级大学生,剩下的人里,多的是心事重重。
不过程拙有公事在身,时不时要来查看情况,时不时站来了他旁边的时候,陈绪思都能从墨镜余光里看见那两条腿。
陈绪思不能先吭声,也不能把人赶走,继续盯着海面,恍惚间瞧见浮漂忽然动了动,立即抬手收杆,往旁边一甩。
钩子上空空如也,原本钩着的小鱼鱼饵也甩飞出去,啪嗒掉在了程拙的鞋子上。
噗嗤一声,程拙竟然笑了。
程拙是在笑话他。
陈绪思闭嘴不言,迅速收了鱼竿工具,站起来才发现屁股已经坐麻了,再看看时间,竟然也已经到了快返程上岸的时候。
程拙捡起鞋面上粘着的死鱼,手一扬扔进装鱼饵的桶里,开口说:“上岸之后,他们那几个人要自己去探店。我有时间,一起吃饭吧?”
陈绪思低声说:“哦。可我还没有问临风,不知道他同不同意。”
程拙替他提桶拿上东西,顺手就握住他的胳膊:“我只想请你吃饭,你不知道,我替你去问他。”
“我——”游艇太小,陈绪思一转头,就看见许临风站在了不远处。
陈绪思动了动手臂,有种大庭广众之下十分伤风败俗的错觉。
他顿时懊恼不已,压低声音嘴唇不动地说:“你干什么,哥,太明显了……不要你去问,我答应你,答应你!”
第56章
游艇靠岸之后,陈绪思和许临风一起站在了码头边,两人都目视前方,不知道各自在看什么。
不远处,刚刚和他们告别的那四位大学生跟着程拙走了。
程拙把四人送到马路边,顺利安排他们上了出租车,并约定好明天的行程,如果有变化,都电话或者在群里联系。
许临风很快收回目光,开口说:“你哥,刚刚在船上找你说了什么?”
陈绪思同样不得不面对许临风,内心的愧疚在不断增加:“我和他这么多年没见,他问我,晚上有没有空,和他一起吃顿饭。”
“他说,你们已经和好了,是吗?”许临风看见他脸上黏着一根被风吹乱掉下来的头发丝,伸手便替他捻走了。
陈绪思头脑混乱,很是迟钝,抬手也抹了抹脸,转过身说:“嗯,他跟我道歉了……他说,他其实一直在这里等我。因为我第一次来北海,就是我哥他带我来的。”
许临风说:“你今晚要单独去和他吃饭了。”
陈绪思没想到他能猜到,可是正常情况下,谁会抛下自己同行的朋友去和别人吃饭,又有谁去和哥哥吃饭却只能一个人单独去吃?
“可能,是怕你一起会觉得不自在,”陈绪思强颜欢笑了一下,“我哥他脾气很差,我现在也没有特别了解他,怕他还跟今天在船上的时候那样,当着你的面说那些难听的话。对不起。”
许临风搭着他一边肩膀,摇头笑了笑说:“不要对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
陈绪思微微蹙眉,不见轻松,说:“其实,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
“陈绪思,”许临风径直打断了他,第一次显得有些强势,“你哥马上就要过来了,别在这个时候仓促地跟我说这些,好不好?”
陈绪思心头发颤,微微偏头往那边看去。
还是在那个不远处,程拙早已送走了自己的游客,转头看见他们在说话,自然也把许临风的动作都看在了眼里。他站在码头这头的小卖部旁,破天荒掏钱买了包烟,拆了塑料膜却只是拿在手里,然后悠闲地蹲在马路牙子边,继续看着那两人,像是很识趣地、安分守己地做着那个第三者,在等他们什么时候能说完话。
陈绪思很快“嗯”了一声:“那你等会儿去哪里吃饭,我跟我哥结束了就去找你。”
这话说得却全无底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跟程拙吃晚饭要吃到几点,到时候又能不能顺利脱身。
许临风忽然按紧了些他的肩胛骨:“别去。今天别去跟你哥吃饭了,陈绪思。”
许临风也是第一次对他提出如此越界无理的要求。
陈绪思看着许临风,一时间嗓子干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越隐瞒撒谎,越觉得自己也不是个好东西,配不上对方的光明磊落。可他迫于无奈,已经答应了程拙,现在还能反悔吗……他反悔了,程拙又能善罢甘休吗?
“为什么别去?”陈绪思低声问。
许临风说:“你昨天还排斥他,今天就要单独去和他吃饭,万一吵起来了,或者又不欢而散呢?”他维持着冷静,继续对陈绪思说,“四年前他接受不了,今天就真的能接受了?我建议,还是慢慢来,一步步再看,你觉得怎么样?”
“而且这四年他都没有来联系过你……你哥有跟你说为什么吗?如果他真的在乎,怎么会舍得。”许临风当然从未承认自己是个完全的圣人,他也会有私心。
陈绪思彻底呆滞少时,眨了眨一直被风吹着的眼睛,好像因为刚刚睁得太久,想要迎风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