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刚缓和温馨下来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陈绪思惊呆了,真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直接说出来的。
  难道男人长大了,在社会上混多了,都会变成道貌岸然的老油条和厚脸皮?
  程拙果然道貌岸然一脸严肃地盯着了他。
  第14章
  “那种卡片多的是,满大街都有,怎么了。”陈绪思掩饰道。
  青春期刚成年的毛头小子探索欲很强,背地里普遍是什么样,程拙最清楚。他觉得陈绪思应该不一样,但还是明知故问:“别告诉我你为了学习,为了妈妈,所以不谈恋爱,但叫过按摩小姐?”
  陈绪思睁大了眼睛:“……”
  程拙上下打量他两下,想到了今天跟陈绪思在一块儿的那个马飞。上次去手机店要手机,一看也是马飞把陈绪思叫去撑场子的。程拙笑说:“是那个马飞带你去的?”
  陈绪思顿时急了,只觉得匪夷所思,嫌弃至极:“我朋友才不会这样,我们没有人想去!明明是你自己拿着按摩小姐的卡片,怎么还颠倒黑白,血口喷人了?!”
  看着陈绪思急得青头白脸、一副略带高傲的势要捍卫自己清白的模样,程拙默了默,再次认识到陈绪思跟自己经常打交道的所有人都不太相同。
  别说程拙离开校园很多年了,就算是在学校里,像陈绪思这样的道德模范兼优等生也是不多的。
  不过他很快从陈绪思的话语中发现了什么:“你是不是去过我的房里,陈绪思。”
  陈绪思咬着唇,转头回去接着吃饭:“没有,谁要去你的房里。”
  道德模范也会破天荒的露一次马脚。
  程拙饶有兴味地说:“行,我信你。”
  陈绪思又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这么容易就相信我?”
  程拙笑了一声,懒洋洋靠在椅背上,一边拿出手机回消息一边问:“那你说说,为什么觉得我好像人尽可夫一样。什么时候看到我拿了按摩卡片?”
  陈绪思终于吃完了饭,否则会被再次噎住,他赶紧收拾饭盒,忙忙碌碌地干着活,想了好一会儿才模棱两可地回应:“我没那个意思,猜的。”
  “你也知道满大街都是小卡片,都会被塞在摩托车上,”程拙决定对他进行一番教育,说,“那是要被抓去蹲拘留所的,知道么。”
  陈绪思站在了书桌旁,看着占了自己座位的程拙:“你被抓进去过?”
  程拙抬眼,迅速伸手往他脑袋上一拍,不客气地揉了两下,大言不惭:“你看我像进去过的坏人吗。”
  他的力气有点大,陈绪思被摸得后颈发痒,仿佛被轻薄了,立即往旁边挪开了一点:“我不知道。这么说,你平常晚上出去,都是……工作去了。”
  程拙说:“当然。”
  陈绪思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不得不表现出相信程拙,说:“好吧,那你今晚是不是又要去工作了?”
  “是。”
  “哦,我现在也要写作业了。”
  “你明天不是放假?”
  “我明天晚上要去上晚自习,而且就算放假,也得写作业。”
  程拙给他让了位置,站起身的同时不耽误地掏出了烟。
  陈绪思在他的注视下,居然真的拿出那些砖头一样厚的册子,像个定时定点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开始心无旁骛地写题。
  这样单纯清高,在与生俱来的特殊家庭里所教养出来的“别人家小孩”,人生大多数时候都被严密保护着,看着虽然很要强,像只刺猬,但也确实很好拿来利用和带坏。
  如果陈绪思出了问题,这个问题最终只会指向程贵生,是他懦弱无能,外强中干,化成了一只落水鬼,非要把所有人拖下岸。
  陈绪思动了动笔,还是会疑惑程拙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要一直无聊地看着他写作业吗。
  他冷不丁抬眼,撞上程拙的视线。
  “你挡住我的光了,”陈绪思低声说,“还有,请你不要在我房间里抽烟。”
  程拙只拿着烟盒,根本还没掏烟点燃,缓缓说:“你放假从来都没出去玩过,只知道学习写作业?”
  陈绪思考虑到程拙可能没经历过、不懂,捏着笔解释道:“就快高考了,很紧张,我也不想出去玩。”
  虽然徐锦因在家来看他学习时也会说,让他劳逸结合,注意休息,但陈绪思觉得自己不需要。贪玩是人的天性,陈绪思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已经抛弃掉了这一小部分的天性。
  “是不是因为你妈妈不让你出去玩,你也不知道怎么出去啊。”程拙往门口走了两步,不挡他的光了,却自顾自揣测道。
  陈绪思蹙了蹙眉头,想知道程拙还能说出多少令人不高兴的,没有边界感的话来。
  可程拙如果说错了的话,陈绪思为什么要不高兴呢?
  他选择矢口否认:“不是的。”
  程拙了然,不再对此说什么,转身握住了房门把手,说道:“那等你考完再说,我先走了。”
  陈绪思看过去,仿佛只等着他关门,最后却突然多问了一句:“你在哪里工作上班?”
  程拙站在他的房间地砖线外点燃了打火机,说:“烟花厂。”
  “……烟花厂,”陈绪思默念了一遍,云桐当地的许多烟花厂确实都有夜班要值,“那你还是明天早上就回来吗?”
  “应该,不一定。”程拙淡淡说着,将烟叼在嘴里,在烟雾散出来的一瞬间扬手。
  房间门紧接着被关上了,没有烟味飘进陈绪思的鼻子里。
  陈绪思不在意程拙忽然而来的冷淡,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着眼前的这道数学选择题,已经是第三遍从头读它。
  没一会儿,听着脚步声远去的陈绪思重新打开了门。
  客厅里空空荡荡,大门也关着。他连忙走去那个对着院子的窗口,借着车灯散射出来的光线,抓住了程拙离开院子时那一刹那的背影。
  第二天中午,程拙在厂子里吃过食堂的大锅菜才慢悠悠回来,推开门,就看见陈绪思已经穿上校服,一个人搬了张木椅子坐在门廊下发呆。
  昨晚程拙走后,徐锦因抽空回来拿东西,也为了看陈绪思一眼。她当时时间不多,但还是忧心忡忡,紧赶慢赶地问了陈绪思一些话,才急匆匆离开。
  之后整个屋子里就只有陈绪思一个人了。
  陈绪思突然发现,就算妈妈不在家,不会再时时刻刻盯着,他也没什么别的想干的。房间里的电脑、客厅里的电视、书柜底层的漫画书以及一切小时候想偷玩的东西,他现在都失去了兴趣。他不觉得这叫自由。
  拿起自己最重要的日记本,陈绪思翻开第一页,上面就写着被他划掉和否决的看海计划。
  是,他无法否认了,这就是他曾经的人生计划。程拙是第一个偷看到它的人。可恶之人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比如他真的能像程拙所说的那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今天陈绪思早早就醒了。
  此刻已是正午,陈绪思刚看见程拙进来,停顿两秒,立即起身,拎着那把椅子就回了屋子里。
  程拙听着他弄出来的动静,看着他对他视若无睹的背影,忍不住笑笑,偏要抬腿往正堂屋门前走去,跟着过去看看他又怎么了。
  陈绪思放下椅子,好像终于发现自己已经饿着肚子发呆了很久,连午饭都没吃。
  他直接去了厨房,人影一溜烟就没了。
  厨房里顿时传来类似锅碗瓢盆哐哐掉地的声音,毛毛躁躁,有些刺耳。程拙抽了抽眉尖,站在客厅进门口的这张沙发靠背的边上,等再看见陈绪思出来的时候,陈绪思手里拿着根蒸好的玉米棒子,嘴里已经在啃着。
  他两腮鼓起,乌黑的眼睛直直看向程拙,不知道又在闹什么脾气,又怎么看程拙不顺眼。
  程拙说:“你还没吃饭?”
  陈绪思说:“你要吃就去厨房的蒸锅里拿吧,只有玉米。”
  程拙往外走两步,伸了个懒腰,抬起手,竟然能直接摸到大门的门顶边框,两条胳膊就那么搭在上面:“我吃过了。陈绪思,你真是玉米精转世,可以上你们的教科书代替……那个谁了。”
  他比平常在外面碰见别人时说的话多多了,可能因为意外发现陈绪思说话一本正经还容易生气,逗起来有点儿意思。
  “你说的是赫鲁晓夫,”陈绪思脸上的表情稍微丰富了一点,嘀咕着,“原来你也上过学,还知道这个。”
  程拙看人时眉骨压眼,一直注视着陈绪思:“你以为我是文盲啊,活了快三十年只知道收集按摩小卡片,还是只会用拳头教训人?”
  陈绪思要不是已经跟程拙相处过这么一段时间,得到过他的口头承诺,会感觉现在他就是不爽了,一个迈步就能撵上来揍人。陈绪思改口说:“我知道你不是,行了么。”
  程拙说着陈绪思昨天说过的同样一句话:“这么容易就相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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