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沈时连忙上前轻拍着姜生的背,又递给他一杯水让他缓一缓。姜生抱着水杯,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水……对了!我可以喝冰水把嗓子弄哑!”
  沈时一听到姜生这自残式的方法,就又想把姜生绑起来好好管教一番。他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不行!姜生你想都不要想!你不要忘了你是一个歌手,哪有你这么自毁嗓子的?!反正也就几句台词,压着声音说一下得了。大不了,我出钱给你这几句找个配音演员!”
  姜生没想到沈时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只好悻悻地住了嘴。沈时以为自己打消了姜生的念想,便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抚,心中放松了警惕。
  但开拍前,一个合作人打来了电话,片场中心人员来来往往声音太过嘈杂,不方便交谈,姜生身边也都有剧组的工作人员们陪着,沈时便走远接了起来。
  事情并不特别要紧,熟人之间的沟通也很高效,沈时四五分钟就挂了电话。他回来的时候,却见姜生正抱着一大杯饮料在喝,饮料此时已经见底了,下面小半杯都是冰块。
  不仅如此,姜生脚边还有两个同样大小的空杯,只是那两杯里的冰块已经有些融化了,在杯底积起了指节高的水。
  “姜……生……”
  沈时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着爱人的名字,把姜生吓了一大跳,他没有想到沈时会回来得这么快。
  剧组里每天都会备着各种各样的咖啡奶茶,如今天气炎热,为了避免大家中暑,后勤组便专门用一个保温箱来放冰饮。
  刚刚沈时一离开,姜生便拜托路过的工作人员帮自己拿了三杯过来。工作人员以为姜生只是嘴馋想喝饮料了,便也没有多想应承了下来。
  快开拍了,于是姜生一拿到手,就“吨吨吨”地喝了起来。他喝得很急,还被呛到了好几次。虽然并没有耽误正常拍摄,却还是被沈时逮了个正着。
  听到沈时声音的那一刻,姜生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炸起来了。他嘴里还噙着吸管,偷偷伸出脚把旁边搁着的两个空杯子往椅子后面拢去,试图当面销毁罪证。
  “肚子疼吗?”
  沈时面无表情地蹲在姜生面前,看上去冷漠异常,开口却是关心的话语,他用手顺时针帮姜生轻轻揉着肚子。
  沈时心里都快气疯了,可姜生喝都已经喝了,他总不能把小孩痛打一顿,然后再逼着他吐出来吧!
  姜生都已经准备好挨骂了,他自己也知道这次是真的有点过分。他缩在壳里打算把乌龟装到底,但没想到外面不是疾风骤雨,而是温柔的抚摸。
  愧疚感一下子淹没了姜生,他眼泪汪汪地抱住了沈时:“不疼……你不要担心,真的不疼……”
  但开口的声音让两人都有些愣住了,喑哑低弱,但隐隐能听出之前清透的底音,仿佛是时光的砂纸把它生生磨成了如此粗糙的模样。
  冷饮的效果如此之好,姜生本该感到开心的,此刻他抱着沈时却是笑不出来,内心一时五味杂陈。
  还是沈时先拍了拍姜生,三言两语把这件事揭了过去:“今天就要杀青了,最后一场要加油哦~”
  第70章 电影27
  用黑布条蒙上眼睛, 姜生就进入了表演的状态。陈慕安刚见到姜生时吃了一惊,不敢想象面前这个饱经岁月洗礼的人,会是那个聪敏灵动的少年。
  化妆师对姜生的服装感到一阵庆幸:“还好有布条把他的眼睛蒙了起来, 眼睛是最骗不了人的,现在妆造的效果好多了。”
  一切都如试镜那天般顺利地进行着,但姜生的演技在这几个月的磨炼中精进了不少, 他和陈慕安的配合也越来越好, 再配合上服装、道具和布景, 呈现出来的效果便比试镜时丝滑了不少。
  陈慕安提剑刺去, 姜生手中的琴应声而碎。象征着琴师身份的道具化为齑粉,姜生觉得心头一轻。“马上就要结束了。”他这样想道。
  心情放松下来,眼前的景物也越来越清晰。蒙着的黑布条如剧本中所写的一般, 逐渐松开掉落, 被破空而来的剑气割成两段。
  视野中最后一丝黑色消失的时候,姜生看到了直指自己的雪白剑尖,他朝着陈慕安释然地笑了一下,既是代表盲琴师, 也代表着他自己。
  和姜生对视的那一瞬,陈慕安有些恍惚。他许久没有见过那般明亮的双眸了, 过往在琴师的体内熊熊燃烧, 琴师轻盈地踏上了死亡的旅程。
  陈慕安一时愣住了, 他呆呆地想着化妆师的话, “眼睛是最骗不了人的”, 说的真是一点都没错。
  剑尖由着惯性朝前递去, 刺破了姜生胸前的血包。本该到此处就开始自动收缩的剑身, 不知为何却卡住了没有发生变化, 它继续顺着陈慕安的力朝前走。
  姜生感到心口处传来一阵钝疼, 他控制不住地痛呼出声,把陈慕安唤回了神。陈慕安猛然收手,他本该在剑身卡住时就立刻察觉到,如今已是有些晚了。
  陈慕安不确定是琴师还是姜生在痛呼,他也不确定剑尖上沾染的是血包里的颜料,还是……姜生的血。可是林映桐并没有喊停,姜生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异常,陈慕安只好接着演了下去。
  琴师挣扎着想去抚摸彭怀瑾的脸颊,却支撑不住自己沉重的手臂,终究还是在半空中完全失去了力气,砸入了地上的尘土。
  一片沉寂过后,随着林映桐的一个手势,片场上响起了礼炮炸开的声音,亮片旋转飞舞着落在两人身上。
  沈时一手把姜生从地上拉了起来,一手把花束塞到了姜生的怀中,微笑着朝他说道:“生宝,杀青快乐!”
  用力间拉扯到了心口上的伤,姜生猛得皱紧了眉头,但他不想被周围的人发觉,就又迅速地调整了过来,笑意盈盈地接下了那一大捧花。
  陈慕安见姜生脸色如常,以为刚刚是自己误会了,便也没有再问,乐呵呵地接过手机,给姜生拍起了照片。
  林映桐也在旁边快乐地吆喝着:“收工收工!姜生杀青了,今天晚上我们大家伙也都好好乐一乐!想吃什么菜喝什么酒都尽管点,我来埋单!”
  剧组内的气氛一时欢庆非常,姜生笑着朝赶来为他祝贺的工作人员们点头致意,一边拉着沈时的手往前走一边说道:
  “大家定好餐馆把位置发给我,你们不用等我先去吧,我收拾好后马上就来!”
  两人刚一退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姜生就控制不住地往地上倒去,拉住沈时的手骤然松开。
  原本还沉浸在喜悦情绪中的沈时一下子慌了神,他反应极快地先一步跪到了地上,才勉勉强强接住了姜生,没有让他直面冰凉的地板。
  “生宝?!生宝!你怎么了?!”
  姜生不知什么时候额头上已满是冷汗,把妆面都晕染得有些模糊了。他的脸上也没有了方才的笑意,脸色煞白,嘴唇哆哆嗦嗦得吐不出半个字来。
  姜生颤抖着抬起胳膊,把沈时的手朝自己的心口贴去。沈时会意,快速地松开他的领口,用打湿的纸巾一层层擦去有些干涸的血包颜料,最后露出了姜生雪白的皮肤,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伤口,边缘还在不断地向外渗血。
  此时姜生恢复了一些,他强撑着对沈时说道:“不要担心,刺得不深,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医务组那边有药和绷带,你拿一些过来帮我包扎一下。千万不要声张!不能……坏了大家的好兴致……”
  沈时简直心急如焚,把姜生抱到旁边舒服一点的小沙发上,就冲去拿药了。然而等他回来的时候,却见姜生在沙发上蜷缩成了一小团,脸埋在膝间看不清表情。
  沈时慌忙跑过去,看到姜生用手抵住了自己胃部,便知道他这是之前喝冷饮的后劲反了上来。
  沈时用一个水杯接满了热水,又在外面缠了一圈薄毛巾,防止热水会烫伤姜生。最后他轻柔但又有些强硬地把姜生的手拿开,用热水杯代替了那个位置。
  姜生迷迷糊糊地朝沈时的怀中蹭着,胃部的冰冷得到缓解后,心口的伤就更为清晰可感,心脏每跳动一下,就牵扯着周围的肌肉一抽一抽地疼痛。
  “方才我出去的时候,林映桐他们收拾得差不多了,仪器都装起来了,正有说有笑地往外走。大家看见我还问起你,被我糊弄过去了,他们让你也快点过去呢。”
  沈时一边和姜生说着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一边麻利地给伤口消毒、上药、包扎。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拜姜生所赐,沈时如今做起这些事情来,已是轻车熟路了。
  沈时的动作极快,姜生刚感到清凉的药膏渗入身体,他已经把绷带绑好结了。沈时做完之后才舒了口气,在姜生旁边坐下,慢慢把小孩移到了自己的腿上,轻轻拍着他的背。
  在与疼痛的对抗中,落在姜生背上的安稳重量,成了他模糊意识中唯一的确定性。那一下一下的抚摸,是姜生的镇静剂和安眠曲,他在温柔的触碰中沉沉睡去。
  沈时感受到姜生逐渐平稳的呼吸,内心五味杂陈。拍戏的这些日子以来,天天起早贪黑,不仅没休息好,还平白受了这许多伤,加重了身体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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