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另一个人没露脸?”
  “嗯,再给我半天时间。”柯舒维说,“我看那帖子已经被顶成a市热门了啊,了不起,真不删啊?”
  “过两天吧。”
  “为什么?被人辱骂好玩儿?你抖/m啊?”
  “万一我该骂呢。”封存说。
  “你不会想要告诉我另一个没露脸的男人真是你吧?”柯舒维笑起来,“就那白斩鸡身材,连我都不如,那夫妻就是眼瞎!”
  “当给诊所做免费宣传了。”
  “哎哟,什么意思?黑红也是红?人靠流量吃饭是这个道理,您是靠流量吗?您白衣天使,靠的是治病救人的慈悲之心,被病人齐刷刷避雷了,我看您上哪儿慈悲去!”
  “你是不是跟娜娜分手了?今天话这么多。”
  “别咒我啊!”
  “我昨天晚上联系了巩律师,等你把另一个男人的身份搞清楚,我就起诉发帖的人。”封存说,“真相大白,谣言不攻自破,诊所得了波免费宣传,我挨几句骂而已,划算吧?”
  “你别说,”柯舒维提高声音,“我发现比起做医生,你还是更适合做生意!”
  封存笑笑:“是吗,那听你的,不做医生了。”
  -
  在封存打电话的时间里,秦情出了门。他没有往别的地方去,而是径直回了原本的“家。”
  秦昼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死,秦情到现在都不知道。
  他不是没有好奇过,但好奇心来得短暂,只在封存带他去西山,站在墓碑前那十几分钟。
  秦情本来就对秦昼感情复杂、关心有限,更何况,人都死了,知道原因又能怎么样呢?还能把人重新唤醒活过来不成?不过,如果世界上真有起死回生之术,他是绝对不会用在秦昼身上的。
  他不盼着秦昼死,可也绝对不盼着秦昼活。
  然而,昨天夜里,回家路上,听过封存那两句话后,秦情的好奇心开始萌发,甚至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了。
  准确地说,其实那也不算“好奇”,他只是想要证实发帖那人的的确确是胡说八道。不是为了封存的清誉或者名声,他只是不想让一条人命横亘在自己和封存之间。
  多沉重的东西啊。
  跨得过去吗。
  好几个月了,这是秦情第一次回家。卧室仍旧乱得不成样子,那些书啊本子啊,乱七八糟散落一地。
  秦情一屁股坐在书山纸堆里,又重新翻看起了那些本该早就卖去废品回收站的垃圾。希望秦昼能留下点什么,留下点什么,解救点什么。
  垃圾堆里最多的东西还数满分试卷、奖状、证书。秦情抓一本扔一本,胳膊都酸了,像是被这无穷尽的荣誉诅咒,鬼打墙似的,困在怪圈中央。
  快到中午十二点,秦情终于翻找出了一本,稍微有意思的东西
  ——一本陈年日记。秦昼的日记。
  「6月27日星期五 晴
  弟弟今天开口说话了,他叫我大哥,我问他你知道大哥是什么意思吗,他就指着我,傻乐。本来还想夸他聪明,一见了这个笑容,简直是夸不出口。但笨点也好,老话不都说傻人有傻福吗,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7月13日星期日大雨
  今天下了很大的雨,本来跟封存约了打球,没去成,心情挺差。弟弟在我房间玩赛车,玩得很不认真,因为他发现窗户外面的风雨似乎更有意思,指着树叶跳来跳去。
  我问他,外面摇摇晃晃的东西是什么?他想了好一阵,才告诉我,是树。然后我又问他,你知道树的英文怎么说吗?那小子突然愣住了,眼睛睁得圆溜溜,其实他长得很好看,但我妈总骂他是个怪胎。
  我跟他说,树的英文是tree,他牙牙学语,说:“是脆!”我说不是脆,是tree!他嘴里“最最最最”念个不停,像是有些不耐烦了。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12月3日星期三雨
  今天我又打他了,我没办法阻止我自己。明天想个办法补偿一下吧,带他出去玩,他每次出去玩都会开心,他总会原谅我。」
  「12月4日星期四阴
  遇见封存,真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事。」
  「12月25日星期四大雪
  我不想烫他的,是他自己非要在我面前打转,我已经很烦了,他怎么就不懂呢。」
  「12月26日星期五 晴
  弟弟的烫伤化脓了,我悄悄带他去看了医生,爸妈没发现,他应该不会告状。他有什么脸去告状呢?他吃我家的用我家的,没有我家他大概早就死了吧,他应该知足,他的命已经很好了,他的命比我好好太多,,他好自由,他烂得好自由,我好羡慕他,我不想看到他,我想要掐死他,有时候真的,我想要掐死他。」
  「1月1日星期四小雨
  又是新的一年了,希望我学业顺利,封存万事顺利,弟弟健康成长。」
  ......
  秦情合上日记本,沉默地坐着。
  不像是坐在垃圾堆里,倒像是压着一座荒野孤坟。
  不知过了多久,撑着发麻的膝盖站起来,他把日记本甩了出去。本子在半空脱胶散开,一片一片,纷纷落下,像飘动的纸钱、灵幡。
  他不想再去回想日记本里的任何一个字。
  蛮好笑的。
  矫情。
  苦涩。
  装模作样。
  他没有办法再去回想日记本里的任何一个字。
  他会被困住的。
  -
  一连三天,秦情白天不见封存,晚上也不见封存。
  他担心是那对夫妻又在持之以恒找麻烦,打电话给柯舒维,柯舒维说:“没事儿,基本快解决完了,那白斩鸡是那小子学校老师!”
  “什么白斩鸡?”秦情没听懂。
  “噢,你存哥没告诉你是吧,”柯舒维想了想,“那我也懒得说了,反正他心里有数,你没有担心的必要。”
  “我这几天都没见着他。”秦情说,“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过。”
  “你没打电话吗?”
  “打了,他说没事。”
  “那不就得了,”柯舒维说,“估计是烦心事解决了,正玩儿呢,你得给人放松心情的空间吧!”
  “玩儿起来不带回家的?”
  柯舒维笑了两声:“哎呀,你存哥以前都这样。习惯就好。”
  “......”
  咚咚咚——!
  这边电话刚挂,那边敲门声就响了起来。秦情猛然一喜,以为是封存回来了,然而下一秒心情又骤然冷却。
  他回自己家,敲个屁的门啊。
  秦情走到门口,发现门外站着的,居然是nancy。
  “封存在家吗?”nancy问。
  秦情摇头。
  “几点出去的?”
  “不知道,我三天没见着了。”
  nancy无声骂了句“草”,拽着秦情的胳膊就往外走。
  “去哪儿啊?姐!”
  “我有事找他。”
  第18章
  nancy的保时捷停在圣心湖小区大门外的大马路上。俩人从家往外走时,已经快十点,夏天的夜晚很闷,水泥地面返出一股湿润的潮热。
  走到门口那片叶冠茂密的树林下,秦情停了下来。
  “怎么了?”nancy回头问。
  秦情低头,地面上破碎的路灯光影,让他想起那天暴雨砸出的水花。
  “没什么。”
  “走吧,我不确定他去的哪家,咱们可能得费些功夫。”nancy说。
  秦情上车后,又试图打了封存电话,还是关机状态:“可能是没电了,他不会故意关机,下午还给我发了微信。”
  “我知道。”nancy启动车子,叹了声,“要不是我有急事,也懒得去那种地方找。”
  “姐。”秦情喊了她一声。
  “啊?”
  “前两天网上的帖子你看到了吗?”秦情转头看着她,“存哥会不会——”
  “不会。”nancy斩钉截铁,“这种东西对他没有半毛钱影响,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这几天不怎么在家,我挺不习惯的。”秦情说。
  nancy在红绿灯前踩下刹车,笑了笑:“那你可得多习惯了,他一直就这样。”
  “什么?”
  “我们私下都说呢,你搬过来之后,他转性了,回归家庭,嘿!现在看,还是本性难移哈。”nancy敲了两下方向盘又补充道,“但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他热衷乱搞男男关系啊,就是一年四季不爱着家。我去年还跟他开玩笑,让他把房子卖了得了。”
  秦情点了点头,没说话。
  nancy突然反应过来:“啊对!我差点儿忘了,秦昼是你哥哈。”
  “怎么了?”
  “帖子里的话你别信,你哥那事儿跟封存没关系。”nancy说,“我跟你哥之前那女朋友吃过饭,人金童玉女好得很,也是造了孽,人不在了还要被造谣性取向。”
  “我知道,那是瞎写的。”
  但他的性取向可不是造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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