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封存摇头:“我又不在办公室设擂台。”
“那我去买,旁边就有药店。”
“我冲洗一下就行了。”封存话音刚落,秦情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
他弯腰把大件儿的东西捡起来,然后靠在桌子旁边,拨通了柯舒维的电话:“有空吗?帮个忙。”
“您吩咐!”柯舒维笑呵呵说。
“帮我查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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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情买完东西回来,封存已经洗过手了,黑色的笔墨已经被冲洗干净,但因为他洗手的动作有些粗暴,一些原本已经凝固的细小伤口,又重新裂开,往外渗血。
“怎么想的?拿手挡图钉?”秦情坐在沙发上,把封存的右手搁在自己大腿上,用棉签沾了碘伏小心擦拭。
“我不拿手挡,你用脸接啊?”封存看着他,“在我的地方,破相了,你不得找我负责?”
秦情手上动作停了下:“疼不疼?”
封存摇头。
“晾着吧。”秦情对着他手背吹了吹气,“夏天晾着好得快。”
“很有经验啊,”封存笑,“经常受伤?”
“这不需要经验。”秦情说,“这是常识。”
封存抬起手,看了眼手背,黄一块白一块红一块,斑斑驳驳。
他嫌弃地皱了眉头:“好难看。”
“那你少看两眼。”秦情把碘伏的瓶子拧好,背对着问他,“今天那俩人什么意思,说你——”
“他们家儿子,今天是第二次来。”
“什么病啊?”
“没病。”
“没病看什么医生?”
“我哪知道,本来今天想聊聊,没说几句话,他爸妈来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封存说。
“不担心吗?”秦情说,“万一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医生的名声很重要吧。”
“担心也不解决问题。话说回来,你怎么在我门口?不该在二楼喝咖啡吃蛋糕吗。”
秦情调整姿势,大半个身子转过去:“我喝的茶。”又说,“你们这蛋糕不经吃,两口就没了。我干坐着嫌烦,去便利店买冰棍儿,看他俩来者不善,就跟进来凑热闹,谁想这热闹,闹到了你办公室来。”
封存仰着头笑:“职业生涯头一回,给你碰上了。”
“幸亏让我碰上了。”秦情说,“你知道你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比诡辩狡辩、据理力争,更容易让人生气吗?”
秦情说完就是一愣。
好像......好像有些口不择言、夹带私货。
然而封存仍旧是不为所动:“生气的又不是我。”
啊......快要跟那对夫妻共情了。
“吃的什么口味?”封存冷不丁问。
“啊?”秦情脑子转了下,“就最普通的,老冰棍儿。”
“我记得有一年暑假,你哥跟我去冲浪,你就在椰树底下吃冰棍儿。”
秦情眉头动了下:“你还记得这个。”
“你一下午吃了八根,想不记得都难。”
秦情回想着,大概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蓝色的天空、绿色的椰树、黏糊糊的融化的白色雪糕,还有封存皮肤上的海水与沙粒。
他原以为这些东西只保存在自己的记忆盒子里。
“那会儿你只有一米六吧?”封存快速扫了秦情一眼,“现在多高?一八二?”
“一八三了。”秦情说,“但还能长,会比你高。”
“跟我有什么好比。”封存觉得莫名其妙。
“反正......会比你高。”
“那,为了你的身高大业,咱们晚上吃顿有营养的?”
秦情站起来拍拍手:“旁边商场有家参鸡汤不错,我请你吧。”
“这么大方,捡钱了?”
“我把卡里的钱取出来了,你给我的那张,”秦情说,“五万零一块二毛三,连着跑了三天银行才取完。”
封存淡淡“嗯”了声:“挺好,意外之喜,明天早餐你也一并负责了吧。”
“这钱......”
“怎么?”
“没怎么。”
就是有零有整,奇奇怪怪,零的巨零,整的巨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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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封存接到了柯舒维的电话。
“有眉目了?”封存问。
“那小子的事儿我还在查。”柯舒维说,“不允许我打个电话关心你啊。”
“有人在网上发帖骂我?”
“卧槽,未卜先知啊。”柯舒维啧了两声,“文章我截图发你微信了,自己看吧。但也别太担心,平台那边我打过招呼了,该删删、该限限。”
“留着。”封存看着窗外说,“不用删。”
“内容你都还没看呢!我跟你说,那造谣造得可恶心!我保准儿你看完巴不得让文字原地毁灭!”
封存打开微信,快速扫了一眼柯舒维发来的图片,沉默须臾:“我看完了,留着吧。”
“造死人的谣诶!也不怕折他妈的寿!”柯舒维骂骂咧咧地说完又问,“真不删啊?”
“不删。”封存说,“把事儿弄明白就行,其余你别管。”
秦情凑过去,试探问了句:“有人发帖骂你?”
“嗯。”
“骂完还通知你了吗?你怎么知道?”
封存说:“那小子母亲,是做新媒体运营的。”
“骂的什么啊?”
封存迟疑了下。
秦情马上又说:“没事。我也没那么好奇。”
“说某男性心理医生和其男性好友纠缠不清,好友一腔真心惨被辜负,最终选择跳楼自尽。”
秦情后脖子骤然一僵,他目光发直地眨了眨眼睛:“胡说八道。”
第17章
第二天一早,宋院长打电话,让封存放几天假,说那对夫妻一早又来闹了。
封存穿着睡衣坐在餐桌上吃面包,吃一半他跟秦情打招呼:“我上去睡觉了啊。”
秦情端着咖啡从厨房走出来:“不上班啊?”想了想,“那俩又来了?”
“嗯。”封存说,“要是我中午没起来,午饭你自己吃,别叫我。”
秦情“噢”了声:“那我去吃麦当劳吧,给你带个汉堡?”
“不用。”封存说完,摆摆手,往楼上走了。
他卧室的窗帘一直没拉开,此时整个房间都暗沉沉的。
他没有直接躺回床上睡觉,而是坐在椅子上,反复看了几遍网上疯传的帖子。发帖人说,自己正在准备起诉无良医生,她不要任何赔偿,也绝不会同意私下和解,她说,这种医生留在行业里就是毒瘤,就是祸害。
她骂得很起劲,评论区的附和声也震耳欲聋。
然而这些东西看到封存眼里,听到封存耳朵里,是麻木的,他对外界的恶意天然不敏感。当然,善意其实也差不多。
他唯独在意的是,关于秦昼的那段内容。
封存半个身子陷在椅子里,他望着天花板回想,回想那通雨夜来电,回想那条已经被删除的语音信息。
女人在帖子里的遣词造句很笃定,仿佛亲耳听到秦昼告诉她,我是为情自杀,我是为爱而死。
封存的心动摇了。
他不得不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性。
其实在此以前,他脑海中也曾有过这个念头闪过,但下一秒就觉得,会有这样的想法,是他太自以为是。
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能呢?还有什么东西会把秦昼诱导进入死亡的深渊呢?对于一个顺风顺水、招人艳羡的天之骄子一般的青年男人。
除了感情因素,还有什么会让他毅然去死?
男孩的母亲大概也是这样考量的,所以文章里的字句才会那般恳切。
因为......我吗?
封存闭着眼睛呼出一口气,手机突然响了,是海外来电。
他接起来,是秦昼母亲在说话,好久没有听过她的声音了。
“小封啊,国内现在几点,上班了吗?”秦昼母亲问。
封存喉咙动了下,他哑声开口:“阿姨,您看到网上的帖子了?”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
“阿姨?”
对面传来两声尖锐的笑:“假的吧?嗯?小昼去年还带了女朋友回家呢。”
这个问题,封存现在答不上来,这回,沉默的人变成了他。
电话那头又笑了,阴嗖嗖的笑,近似于哭声的笑。紧接着,是刺耳的尖叫。
大概是她的尖叫声惊扰了照顾她起居的保姆,有个女人在用安抚的声音喊:“太太,太太。”随后电话就断了。
封存摸了下额头,叹气,站起来,在窗户旁边站了会儿,又打给柯舒维:“有眉目了吗?”
“一半儿一半儿。”柯舒维说,“那小子有个私密账号,你猜里面放了什么?和另一个男人的luo/照。我猜他爸妈可能是看了这照片,所以才找你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