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不语 第138节
“送了恁多定亲礼,可真是大方!”
张金桂听说珍儿相看好了一户人家,也是城里人户,她要问仔细的,陈三芳却卖关子不与她说。
她心想说再好还能越过了她们家湘秀去不成,这日就特地过来瞧了瞧。
不想看着那骆家小子一表人才,生得还怪俊,又是读书人,谈吐也好。
她本就爱读书人,心头不免也高看这骆家小郎。
听得那骆老爷子还是个童生,更是了不得,与人打了照面,骆童生多有派头的,淡淡做了回应。
待着人走了,她央着陈三芳看人送的定亲礼。
箱子开来,除却定亲有的酒、茶、猪腿、红枣等八样礼,还送了六匹细布料子,两盒子喜饼,一套银首饰。
那首饰只怕就有六两重。
张金桂咂舌,且不管人骆家究竟家底子多好才舍送厚礼,但礼节样样周全,必是十分看重珍儿才这般。
原先她还想给珍儿说自己娘家兄弟的孩子,可不想还没轮着张口,人就有了这样好的去处。
张金桂一时是为珍儿高兴,一时不免又羡得很。
陈三芳道:“这些都是外物,要紧是那骆家二郎,爱咱家珍儿爱得很,往后定不教她委屈。”
她今朝多光彩,心里也高兴的不得了。
张金桂有些酸溜溜道:“你是好福气。”
一会儿家里又来了些闲妇,等着定亲结束前来同陈三芳说话,屋里热热闹闹的,都在说着珍儿定亲的欢喜事。
珍儿害羞,躲去了屋里,没出来与这些婶子叙话,
康和瞧骆家礼数周全,那骆川宜也不错,挺是满意的。
转见范景,似乎却没有十分高兴,悄摸儿声的就回了屋去。
康和把怀里抱着的大福教巧儿饱了去,自撵着回屋,就见着人坐在窗边前,又跟以前一样埋着个头搓麻线制着长工,闷葫芦似的,便晓得他是心绪不好。
“珍儿还没出嫁呢,这就已舍不得了?”
范景教康和说中了心思,没答他的话。
康和倒了杯茶端与他,历来便是晓得这人面上冷冷淡淡的,其实心里头比谁都紧着自家人:“姑娘大了总要出门子的,一家里头可难招两个上门的。”
范景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怕再来个上门的教你在家里失了地位?”
康和好笑道:“我可不怕,就是再来十个那定也比不过我去。”
范景也短促的笑了下。
康和见此,挨着他坐下:“我瞧那骆川宜很喜欢珍儿,珍儿呢,也一个心思。两家人都合意这桩婚事,像这般,已是很难得了,你当为珍儿高兴些才是。”
“我晓得。”
范景看着这些,也替妹妹欢喜,但默了默,还是同康和道:“只我见骆童生不大瞧得上我们家。”
家里虽多是康和做主,但今朝定亲大事,父母健在,外人上门来,门面上定还是长辈说谈。
要是教家里的女婿来主谈妹妹的婚姻大事,难免教人说闲。
堂上也便是陈三芳跟范爹说话,他见那骆童生,少有张口理睬,多是他媳妇云氏在说好话。
康和听了范景的话不免眉心微蹙,他也见了骆童生,两人也还说了几句。
他何其人精,自是看出来骆童生有些姿态在身上。
读书人家多清高,嫌看不起他们这样的人户也是寻常,杀猪屠户,确实听来不雅。
这骆童生虽不比徐家读书人随和,但到底还算和气,不是那般刻意与人难堪的,也还是有分寸在。
骆家门第比他们范家高,这是事实,人家有的端,在他们面前确实也端得起。
总也不能以弱求强,要求人家还要多低姿态的来待他们罢。
与其求着高门贵户以礼相待,不如自个儿争气些把自家门户弄高些。
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更何况是谈婚论嫁,总有些不合意才是寻常,若当真事事都好了,只怕还是个陷阱。
今日骆家备下厚厚的定亲礼来,堂间也没要求他们把珍儿嫁过去需得备下多厚的嫁妆才行,只言合礼就成,也很算是通情达理了。
范景道:“他看不看得上我们家都不要紧,我只是担心珍儿往后过去了不顺心,她性子本就弱。”
康和知晓范景忧心的是这茬,他哪里会因为旁人看不上他便心生恼意和烦恼的人,劝道:“媳妇和婆婆待的时间可比跟公公待的时候多,况且是骆家那般读书人户,最是讲究礼数的。”
“云姨喜欢珍儿,不会与她为难。就算是骆童生没多满意,那也相处不多。”
范景眉头动了动,他没言,但想了想,也还是稍舒了些心。
康和捏了捏范景的手:“不要紧的,这也且只是定下亲。还有一载光景呢,其间两家定是要来往着,若当真有甚么不妥的,咱们还有机会。”
范景应了一声。
第85章
八月里头,桂花开得香,街市上四处都在卖桂花糕,桂花甜水,索性是还有专卖干桂花的。
康和捡了四块儿桂花糕回铺子上,与范景吃。
这应时节的吃食,日日都有得吃,连范景都有些吃的腻味了。
他丢了块儿进嘴里头,吃了些茶水,剩下的如何都不动了。
午间铺子上没甚么客,康和将一位老客要的饺子馅儿肉给剁好了包起来。
今朝摊子上还剩了不少猪肉,像是猪蹄猪头外在猪下水这些余下的还能拿在贺小秋那边卤,旁的肉卤来味道差些,又还吃着柴,寻常都不会拿来卤吃。
康和瞅着下午只怕也卖不出多少,索性自又取了块儿猪肉切做片,和了些淀粉,将肉片裹了淀粉浆。
去贺小秋那头,起锅烧油,炸了些酥肉出来。
这酥肉外头是炸熟的淀粉,脆脆香香的,一口咬开,里头的猪肉还嫩着。
撒上些咸麻粉,是个下酒好菜。
贺小秋吃了两块儿,觉得实在油香,就着清爽的茶吃恰是合口。
“俺瞧着能炸点儿在铺子上卖,这油熟食总要比鲜猪肉耐放些。”
贺小秋道:“夏月里头猪的那些零件儿还有法子收拾,纯纯的猪肉反倒是没那样好伺候。”
康和吃着也觉好,酥肉趁热时能做过闲口吃,罢了,放冷凉了也能煮汤菜。
夏月里的猪肉都是变着法儿的趁着新鲜给销出去,已是做了不少的熏肠腊肉了。
他们家的甜口香肠倒是还真好卖,多得城里人户的喜欢。
只香肠这般吃食,还是过年过节的时候吃的多些,素日里上桌子的机会见少。
康和见范景竟然没过来吃酥肉,便与他端了一叠儿过去,想是人在屋中午睡,不想却没瞅见人。
他上街寻人,听得街尾巴上一条小巷子里传出了呼声,寻着声儿过去。
只见一群汉子正围在一处,嘴里吆喝着:“弄它,弄它!”
“哎哟,啄它的脖儿啊!你这蠢物,可是要将俺害死不成!”
康和见着范景也在那头,他快步过去,原是些人在纳凉斗鹌鹑。
笼子里关着两只鹌鹑,正是雄赳赳的在搏斗。
范景嫌屋里头热,本是在巷子口坐着纳凉,隔壁油店的老板也在风口上歇息,两人听得声儿,那油店老板喊着范景也过去瞅一眼。
天气炎炎,也没甚多的耍乐,瞧两场斗鹌鹑还挺有些趣味。
康和过去没一会儿,就又结束了一场斗鹌鹑。
笼子里头那只威武的大鹌鹑,连赢了小些的那只鹌鹑两回了。
“快快,再来上一局。”
“俺再要来可裤儿都得输落了。”
那攒局的豁牙男子央道:“图个乐呵,你这回甭压小的了,压那只大鹌鹑,它可厉害着咧!”
受得男子哄,围着看的人都掏荷包,往那托盘里头丢钱进去。
人见了大鹌鹑的威武,纷纷都压了铜子,倒是小鹌鹑没甚人肯压了。
康和还只当是斗鹌鹑耍,不想竟是在赌钱。
“吃鲈鱼麽?”
康和听得范景忽得问了他一句:“忒贵,日子不过啦。”
范景没言,只从身上摸出了五个铜子,一把丢进了铜盘里头。
“哎呀,哥儿也来一把,你是压大还是压小?”
范景朝那只小鹌鹑抬了抬下巴,周遭的人登时小声嘀咕了起来。
“这斗鹌鹑总有人不信邪的,爱是反着压,以为能沾回大便宜咧。”
“俺上回便是这般输了三十个铜子出去。”
那攒局的男子复问范景一声:“哥儿,可是定下了不改?俺瞧你脸生头回耍,再与你一回重选的机会。”
范景却不做改,就选定下那只斗败了两回的小鹌鹑,与他同来的油店老板见状,连也掏出了几个铜子来,他见人耍得乐乎,自早有些蠢蠢欲动。
瞧连范景都下了注,再是坐不住。
“俺与街坊压个相同的,图一回乐。”
康和没耍过斗鹌鹑,不同其中的门道,只看个稀奇。
须臾,在攒局男子的逗弄下,两只鹌鹑又给斗了起来。
那大鹌鹑果真是厉害,几下便啄得那小鹌鹑扑腾着翅膀逃窜。
只当是人都以为一局就快结束,小鹌鹑竟然发了狠,跳起来啄了大鹌鹑,毛给给揪下来好几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