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不语 第133节

  范景听此,吐了口气,心头虽恼,却也暂时只能依康和说的来。
  倒是教康和想的不差,窦一仓一回没得手,心中并没断下念头。
  他见范家人如常一般,想是不晓得那事,正是说明了珍儿没向家里谈,她不说,不整好印证了他的猜测麽。
  殊不知一家子都在等着他自投罗网。
  四月下旬,家里陆续拉了些食材家来,五月十九一日要做席,给大福置办百日宴。
  一家子都想好生热闹一场,为此早早的就开始准备了。
  一日上,又教窦一仓得了机会。
  巧儿跟着陈三芳要去城里采买,范爹躲一日空闲,去了王木匠家里吃酒耍,独是珍儿在家中。
  窦一仓本是在地里头做活儿,见人都出了门,便借着家去拿锄头,又给溜了回去。
  珍儿见了他家来,自躲着要抱大福去大房那边。
  窦一仓将人给拦着:“姐姐这些日里都不如何与俺说话了,今儿难得空闲,如何不与俺畅快说几句,也好教俺心头得个念想。”
  说罢,又言天气见热,同珍儿讨要一张她亲绣的鸳鸯手帕。
  “俺定贴身放在心口上,不教东西丢了去,也不教旁人得瞧一眼。夜里头就放在枕头下睡,得上一夜好梦,梦里也都是姐姐。”
  珍儿教这人一腔话吓得够呛,她已不再是羞臊脸红了,而是小脸儿刷得变白,窦一仓却全然还沉浸在自个的一厢之中,全然不见收敛,又道:
  “姐姐,俺知你嫌白日里头家中说话不便,若你肯,俺们打外头去说。今儿夜半子时,俺在外头的旧草垛儿前等你,那处没人,俺早瞧看好了。”
  “好生是不要面皮的货,你要勾谁夜半三更在外头去与你相会!”
  窦一仓说得正是忘情,连外头的动静半分也没留意到,陈三芳哗得推开了院门,斥骂着走进了来。
  纵是陈三芳一把年纪了,听得窦一仓这些不要面皮的话来,都嫌臊人得很,她破口大骂: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哄着清清白白的姑娘夜间与你厮混,心头险恶的歪种。亏你耐性装了几月的老实,要不是今朝俺误了东西回来拿,只还真教你哄骗了去!”
  窦一仓教吓得一个激灵,回头一瞧,见着陈三芳与巧儿去而复返,心咯噔跳得快蹿出了心口。
  珍儿见陈三芳和妹妹,瞬觉得见了救命之人一般,捂着面庞哭着连忙逃到了两人身后去,她且还不知这是家里下的套,刻意要捉窦一仓的。
  窦一仓慌道:“陈娘子,俺就是与二小姐说两句话,没旁的意思。”
  “呸!”
  陈三芳一口唾沫过去,她气得直想在院里头将人骂个狗血淋头去,只青天白日的,唯恐是教村里的人听了闲,届时传得失真,便强压下怒气。
  “教俺捉得真真儿的,你还辩驳。且等着罢,大哥儿三郎家来,要你好瞧!”
  下晌,康和跟范景回来,就听说窦一仓被抓了现行,听得事情来龙去脉,见珍儿哭得一双眼睛通红,范景与了人一脚结实的,把那窦一仓踹得在地上打滚儿。
  若是单几句骚情话也便罢了,许没那般教人动气,只这人心思险恶,竟是还要哄着珍儿外头去。
  康和由了范景出气,罢了,才将人提到跟前审了一番。
  “事情我已晓得原委,你无需再辩驳没有此事。我只问你,打你进范家里来,家头可亏待过你一分?”
  窦一仓从来范家那日,最惧的俩人便是康和跟范景。
  起初他还不晓得家里头是康和做主,只觉着他这人不好忽悠,是个十分精明的人物,心中倒更怕话少冷脸的范景一些。
  一个屋檐下的时间长了,才知范家能从个穷家走到今日,是因这夫夫俩都不是好惹的人物。
  素日里头他敬着,倒也没甚。
  这厢起了歪心思,又教捉个正着,心中已是没了理儿,哪里有不怕的道理。
  他见康和盘问,低声答:“没有。主家待俺十分厚道。”
  康和听得这话,一掌怒拍在桌子上:“你既也觉家里不曾亏待过你,作何还以德报怨,对家里动歹念!”
  窦一仓见康和变脸,吓得一激灵,道:“俺,俺是诚心喜欢二小姐的!”
  “诚心,你还拿我是傻子糊弄!你的诚心便是诱哄姑娘家与你半夜在外头相会?”
  康和斥道:“你只当我不知你心头那点儿心思,无非便是想将人勾去,届时同你有了首尾,你好将人拿捏,反再来拿捏范家!”
  窦一仓的心思教康和说破,面上因惧怕又因羞愧而发红,知晓已是瞒不住,便开始求情:
  “俺不是有心的,二小姐对俺好,俺想娶她,只怕主家里不应,没有旁的法子才这般。也是俺娘的不是,她与俺说要先得了姑娘家的喜欢,再与家里说婚事能更好成。”
  “您念在俺是头回犯,饶俺这一回罢。”
  康和气骂:“少拿痴情来掩你的腌臜心思,人待你好,你反设计人,天底下谁人还敢与你一分善去。”
  “你现今还不老实,我且与你说,你初犯事时家里便已知晓,念你来了半年做活儿好,想与你个改正的机会,不想你却拿家里的宽容当做是纵容!”
  “如今家里是断留不得你这般心思的人了,你自收拾了东西从哪来便回哪儿去,若再有纠缠,不会像今朝如此简单。”
  康和冷言道:“你且还没尝过我的手段,若想试一试,我倒也肯费功夫。”
  窦一仓教康和一席话吓得不敢言,当日夜里头就收拾了东西回了家。
  幸得是康和先前留了心眼儿,只给了半年的赁钱,未曾一回结清,否则还得有多的纠纷。
  那窦一仓家去,窦母还以为儿又得了假家来看,只瞅着这回竟没拿吃也没拿用物回来,疑问他怎么回事。
  窦一仓哭说:“还想着吃用,俺教范家给撵了咧。”
  窦母心头咯噔跳:“我的儿,好生生的如何撵你?俺见他们先前多疼你。”
  “还不是听了你的话,教俺去勾那二小姐,谁知人家不肯,事情没成,还教陈娘子捉个正着。范大哥儿将俺好一顿打,如今俺再是回不去范家里做事了!”
  窦一仓把窦母好一通埋怨。
  窦母听得儿挨了打,揪着心子的痛:“他们怎这般蛮横,还与你动手,俺们上县府告他们去!”
  “告,如何告?且不说教县府里也晓得了俺去勾主家小姐,俺们一家子还要不要面皮了。
  恁康三郎多厉害的人物,咱一没熟人,二没门路,如何弄得过人去。”
  窦母也晓得这些道理,只一时气上头说的糊涂话。
  她心里其实还是怨恼事情没成,反还丢了多好的一个活儿。
  母子俩好是一阵伤心可惜。
  范家这头,家里宽慰了珍儿一通,又将两丫头仔细着嘱咐了些话,这事情才算过去。
  夜里,康和抱着大福在屋里头转悠了一阵儿。
  小家伙才俩月多就又长重了些,褪却了刚生下时黑黑皱皱的模样,慢慢的变白嫩了不少。
  家里头这糟心事,教人心头不痛快,抱会儿孩子,心里才稍舒坦了些。
  康和见范景脸色不大好看,晓得他也还在为白日的事情不欢喜,便将大福与他抱了抱。
  “这事情不怪珍儿,姑娘大了,难免遭人惦记,更何况珍儿又是那样的好性子。虽是总得人夸,却也最是吃亏的,若是她似巧儿那般厉害,倒还好些。”
  范景道:“阿娘去的早,后头我又常在山上,对她疏忽太多。”
  康和晓得范景对妹妹心里有愧疚。
  陈三芳虽是个继母,可对俩丫头都好,说句公道话,视如己出都不为过。
  只即便亲生的,那许多也是一碗水端不平,最小的一个总要多得些疼。
  珍儿性子本就弱,生在这样的人家上,难免更敏感些。
  范景便觉是自己没有多关切照顾着妹妹,这才使她性子小意的。
  可这哪又是范景的错,当时家里那样穷,首要事是填饱肚皮,哪还顾忌得多的东西,没教家里头穷得揭不开锅,走上卖儿卖女的路,已算是最大幸事了。
  康和安慰范景:“你别想太多,总把事情都往自个儿身上揽。人活世上,难免有不少坎坷,这事好在有惊无险,往后咱多分些心思来照看着便是了。”
  范景没言,他也只有似康和说得这般来弥补。
  他垂眸看了一眼怀里蹬着脚丫子的大福,忽又想起一则:“撵了窦一仓,家里头又只爹忙地头的事了。”
  康和叹了口气:“可不就是。”
  只家里就是再缺人用,窦一仓肯定是得撵的,他要不犯事,家里头也乐得用他,可谁教人不老实。
  “用人上,最烦恼的便是遇着这般,好好使着,半道上出了岔子。
  我思来,人要在家里头常进常出,这长工还是用的不踏实,还得那般买来的才更可靠,到底是拿着身契,人多重忌惮。”
  范景不晓得买是个甚么行情,但定是比赁长工费银子。
  可就家里现今的情况,要不用人定是周展不开,就是再费些银子也得要人。
  康和道:“我明日里寻包三哥问问,看他那处有没有门道。”
  范景应了一声。
  第82章
  翌日,康和跟范景吃了晌午饭,他得了闲,在隔壁找贺小秋捡了块儿卤肉拿着,与范景一同前去寻包三哥。
  贺小秋听得他们家里头原来的那个长工走了,得再寻一个,人没说走的缘由,他自也没追着问。
  见俩人要一道去找包三哥,笑说范景过去也未必会张口说上一句话,这般还是要跟着去跑一趟,两人可真是好。
  “劳你帮着照看铺子一眼,我俩快去快回。”
  贺小秋笑道:“午间本就没客,就是在这头守着也不过是打瞌睡,你俩就放心去罢。”
  康和跟范景走后,贺小秋拿炉子上的热水冲了一盆温水来,绞了帕子将铺台子擦了擦。
  这头日里卤鹅卤肉,热气翻涨,时是弄些油脂凝在铺子里,他爱洁净,得了空就擦洗,客来买卤货,都说他们家干净。
  正是忙活,外头走进来个人,贺小秋习惯性招呼:“要瞧买点儿甚?”
  “诶,隔壁咋是一个人没见着,哪处去了?”
  贺小秋直起腰来,转头才发现是张石力。
  这人估摸是才从山里头下来,身上搭着块兽皮,一直到腰身处一根麻绳紧系着。
  他认得张石力,这人常有去寻康和耍,只他每回瞅着人都有些心里打鼓,不曾与他说过话。
  这人孔武有力,常年在山里待着,自有一股教人不敢靠近的野蛮气,生的又浓眉大眼的,不说他因先前的事怕男子,就没遇着那些事,寻常人家的小哥儿姑娘瞧了多少也得有些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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