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不语 第73节

  康和也顺着话说赞了一番。
  这当儿上来了个老太太,也是寻朱大夫的,当是来谢他,还提了一篮子鸡子。
  一会儿又来了个老鳏夫,是来还赊账的。
  康和见小哥儿忙得很,没再搭腔,一回头,见着本在一头坐着等的范景不知啥时候就到了他背后来。
  他干咳了一声:“我是想问问你的牙疼病要不要紧。”
  范景没搭理他。
  康和连贴着过去,牵他到一头先与他敷了外用药膏。
  回到家里,康和算着今儿除却蜂蜜外,挣了八十五个钱。
  咸鸭子两个钱一枚,三十枚卖得了六十文,余下的是卖蒻头豆腐挣下的。
  康和将这些钱拿给了陈氏,咸鸭子跟蒻头豆腐毕竟都是她张罗着做的。
  陈氏有些不大置信:“当真这样好卖?”
  “娘要不信问大景,他看着呢。”
  康和道:“那买蜜的邹夫郎家伙计来迟一步,没买着咱的咸鸭子,走时丧头耷耳的,我倒是教他想预定随时可以到咱摊子上来说。”
  陈氏心中欢喜得很:“那昨儿个可没教人白试吃,还得是你有主意。家里这些日子又攒了几十枚鸭子,一并给咸腌了,夏月里吃咸鸭子的只更多。”
  “依娘的。不过像这般一回熟也不好,卖起来得赶着卖,卖完又没得续上,这断断续续的,教生意不好稳固。”
  康和同陈氏道:“娘分次数做,到时候熟了卖便更好周展些。”
  “嗳,嗳!”
  陈氏一连答应,她不收康和的钱:“你俩去卖的,你们便自收着。”
  康和却一定给她:“咱家里的咸鸭子好卖,也不是全凭咱能说会道的功劳,还是沈夫郎的咸鸭子做得好,否则说得天花乱坠,那也没几人肯买账的。”
  “这厢要再腌咸鸭子,还得劳人沈夫郎帮忙。虽先前咱也送了东西,可到底不如铜子好使,再请沈夫郎来,咱与他工钱,到时候也教旁人没得说嘴,娘觉着如何?”
  陈三芳想了想,觉着也是,沈夫郎家里头不富裕,再拿什嚒都不如拿钱,以后常劳烦人家专看交情也不成,还是银子实在。
  “好,娘这回再喊他,就与他说清咱拿工钱请他给咱做。”
  康和点头:“既是要开人工钱,这咸鸭子就有成本了,娘要不拿这钱,不就得自掏腰包来腌咸鸭子了嚒。更何况收篛头也是娘花了钱在人手上买的。”
  陈三芳见他这样说,便没再推辞。
  她劲头点起,就要去喊沈夫郎,早早的同他交待,寻了日子又来给她腌咸鸭子,一时手上做篛头粉丝的活儿都给歇下了。
  康和由她去,先与范景煎了药,自接下了剩下的活儿。
  他做了些篛头粉丝,又切了葱丝小菜,自家里头夜里先拌了一大碗尝吃。
  只这陈氏一去,天见擦黑了也没等着人家来。
  范爹瞅着桌子上扮的粉好吃,想下酒,半晌不见得陈氏回来,负着手打院子外头望了好几回。
  珍儿巧儿俩丫头也觉肚子饿了。
  “你娘这人干甚去了,唠嗑唠得不归家,要赖在人屋里宵夜不成。”
  范守林左右等不得人,心头不放心,道:“俺去看看。”
  正说着,陈氏又打外头回来了。
  第45章
  “哎哟,你们可不晓得,俺去沈夫郎屋里才坐了一屁股,他家隔壁的曾嫂子也在那处耍,说说笑笑吃了一盏汤,没一刻钟的时辰曾嫂子就了不得咧!”
  “上吐下泻闹得厉害,她抱着肚儿直说痛,一张脸煞白,可把俺和沈夫郎吓坏了!”
  陈氏家来,没理会范爹的埋怨,连就同家里的人说起这桩事。
  珍儿见陈氏口涎都说得起白了,与她端了一碗米汤来。
  陈氏正是渴得慌,一口气给吃了个干净。
  范守林听这样凶险,也不埋怨了,连问:“是咋回事嘛?水吃了遭得?”
  陈氏道:“曾嫂子也这样说,可俺跟沈夫郎都吃了一壶里的水,不都没事嘛,许是她身子整好不痛快,赶在那时候发了。这可把沈夫郎给吓得,咱连上她家里头喊了人把她背回去躺着,她叫喊疼得很呐。”
  “咱村里头也没个草医大夫的,想请个人来瞧,还得往城里头去。家里又没得车子,走路去不知得啥时候了,急得一屋子人团团转,就说要去麻烦那赵老四跑一趟,谁晓得去人没在屋,吃了晌午饭进城里还没回。”
  “可是要教曾嫂子给疼死了!曾嫂子他男人着急,喊不得车子就说要把她背也背去城里头,倒是教他好运气,回来时教徐扬撞见,人看他急得一脑门儿的汗,就问他咋了。”
  “徐扬晓得了这事嘛,二话不说,回家就去把车子给驾了出来,这头收拾着,给送去了城里头。”
  康和也静默儿声的听着,罢了,问陈三芳:“那人可要紧?得了消息没?”
  “已是没事了,就是肚肠病,大夫给扎针开了药吃了一剂,人就缓过来了。”
  陈氏道:“沈夫郎挂心得很,俺打那头陪着,生等着他们回来问了话才家来的,这便耽搁到了这时候。”
  回想起今日的场景,陈氏心头生悸:“赶明儿俺给曾嫂子送几双鸡子过去,今儿可真是吓人。”
  范守林也叹了口气:“打以前咱村里的龚大夫死了,好些年都没得草医了,这要是起点儿意外,突发急症,连及时能有个来看的人都没得。”
  “那夏家的夏春田那年教锄头挖在了小腿上,血流得吓人,久请不得大夫,后头虽保住了命,走路也一瘸一拐的,可惜那么个精壮小伙子。”
  “何止是夏家噢,卖腌酸菜的王婆子病在了床头,请了城里的大夫过来,人还没到就断了气儿。”
  陈氏跟范守林细数着这些年村子里得病遭意外没得及时治的人,心头唏嘘。
  农户人家实是苦,病了痛了舍不得钱去医,有时没法了,不管钱财的事了,却又不得及时的治。
  一家子晚食都吃得有些凝重。
  夜里,天上有几颗闪亮的星子,康和帮着提了猪食去将猪仔喂了。
  范景劈了几捧柴丢到了灶下,忙活儿了些时候,肚里的食消了大半,冲了个澡,回屋歇了。
  “你是不是想在村里头做大夫?”
  两人躺在床上,范景见康和晚上话都不怎么多,料想他是有心事。
  康和闻言,偏过头看向身侧的人,笑起来:“我们阿景也是会猜人心了。”
  范景晓得他是在打趣自己,没与他辩。
  因康和说得也不错,他以前心头只会想着要在哪处下陷阱才好弄活物;
  想着明朝天不天晴,要是落雨便多眯会儿等天见亮了再出门上山,要是天晴,那就得天不亮便出发。
  他脑子里装不下太多的事情。
  分着轻重,便全都想着生计的事了,哪里还有多的心思去猜旁人想什麽。
  可打康和来了家里,他总能变着法儿的弄些以前挣不到的钱来,手头上可见的宽松了,也添置了以前不敢添的牲口田地。
  不单是他们俩挣钱,他又还给家里人也想了挣钱的宗儿。
  他爹跟陈氏已经许久没有同他张口要过钱了。
  前些日子家里头的米粮不够吃,陈氏自掏腰包同村里余粮多的人家买了半石谷子。
  估摸是在他跟康和在山里的时候买下的,他且不晓得,还是在仓屋里去拿箩筐时瞧见堆了新的谷子,问了珍儿说的。
  若在以前,家里别说是买这样多的粮食,便是买包盐,陈氏也都要念叨的全家人都晓得家里头买了一包盐。
  明里的,暗里的,总想他拿三个五个子儿出来补贴家里。
  其实他也不怪,家里日子过得紧,除却田地里那点儿收成,他们也别无进项,自也只能指着他补贴些。
  谁都没错,只错在日子穷苦。
  如今日子有了改观,人也跟着变了些。
  他认,他闲了,多余的心思便格外的留心康和的一举一动。
  康和见他不说话,正色了些,道:“我没有这样想。”
  “今儿听得爹跟娘说这些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是真的。今日虽是旁人病了伤了难寻大夫,但村里没有医师,他日咱们家里的人病了痛了,少不得也会遇着这些难题。”
  康和徐徐道:“奈何我这点儿浅薄的看病功夫,实是又不足能做个大夫,与自家人看看也便罢了,或是催命的紧急关头能断个症,真要做起这营生,拿人钱财,心头不安呐。”
  “若是再钻研个几载,有师傅教着带着,许还能成个草医。只这年纪上了,再去学这些,未免晚了。”
  范景听罢,道:“你有心,静下来寻个大夫去做学徒便是,家里这头,我看着。”
  康和心头听得感动,他知道范景的意思是怕他为着养家,这才不去干没什麽钱的学徒,白白放弃了自己想做的事。
  “不为那些,我确是对行医没有太大的心气,若是想,也不会如今了还不曾去干。”
  范景见他这样说,心头有了数,没再说什麽。
  康和凑上去亲了范景的耳朵:“到底是哥哥,这般为我着想。”
  他心里头很高兴范景会想着他。
  范景被他弄得有些痒,但他又不太想行那事,两人才洗了澡,天气热了,不似初春时节天冷,时下稍稍动弹就会淌汗。
  届时起来又得像做贼一般,他以前从没觉得在山里有多好,也只这般时候,会稍动些念头。
  康和见范景不应他的撩拨,将手伸进了他的衣裳里。
  “我晚食没大吃饱。”
  范景瞅了他一眼:“谁让你不吃饱。”
  康和不怀好意一笑:“这不是想着还有有现成的麽。”
  范景这厢晓得了他说得是自己,心想这人嘴里不正经的话多。
  他默了默,道:“起汗,上山的时候再说。”
  “上山得什麽时候去了,你是想寡死我不成。”
  康和道:“男人的花期可不长,不趁着我现在身强体健,往后不行了你央我都没得使。”
  范景斜了康和一眼,当真没见过这般念叨着自己会不行了的男子。
  康和见他范景冷着的面孔有些好笑,起了心想骚情他,他问范景道:“倘使是我哪日真不行了,你会偷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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