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不语 第41节

  康和闻声儿,连忙解释道:“我只会些皮毛,人命关天的事情,还得要您这般专攻的老手才安心,劳得您跑一趟了。”
  大夫看了康和一眼,瞅着竟还是个多年轻的小伙子,语气和缓了些:“你这做得很好啊。是如何止住血的?”
  康和便将先前的手法与他说了一遍。
  大夫连连点头道:“亏得是你懂这些,若非如此,人哪里还能等得我来。”
  说罢,又仔细与葛有全做了检查,除却腿上的伤外,还摸得肋骨断了一根。
  大夫与之做了医治。
  待着彻底治理完毕时,已经过了丑时了。
  没多少时辰便要天亮。
  几人在这头吃了些热汤,等天见了亮,张石力才送大夫下山。
  康和跟范景也一道回木屋去。
  崔翠兰对着来的人一通谢,与了大夫一贯钱的看诊费和买药钱,这厢是花了大钱,可人命关头,钱反倒是显得没那样要紧了。
  “你心胸宽,竟还肯过去,帮着折腾一夜。”
  结伴回去的路上,张石力感激的同康和道。
  他与葛家是老交情了,遇上这种事,再是不愉那两口子,却也是要帮忙的,康和却不同,受了那两口子的欺,竟还乐意帮忙。
  也亏得是他肯帮,否则葛小子熬不过这一坎儿。
  “一码归一码,人命关天的大事,不是使小心眼儿的时候。再来,也是张大哥你来喊,我跟大景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咧。”
  张石力笑道:“便是你会说。今儿不得久谈,改天得了空,我拿些好肉好菜过来,咱在一道吃个酒。”
  康和答应说好。
  回到木屋,康和跟范景一夜没合眼,已是又困又乏了。
  洗了个热水脚,两人一觉睡到了下午。
  便不说张石力是如何将大夫送回,又上村里的葛家,同人说了上头的情况,教过两日抬了担架床将葛有全接回家等事。
  康和跟范景没等来张石力上家头吃饭,倒是崔翠兰和葛有全的小爹,俩人提着一篮子鸡卵,一筐梨,五斤面,一只家养的大公鸡上了门来。
  “那日那样的情形,若不是康三兄弟和范哥儿前来帮衬着,俺一人守着有全,只怕他没流血流尽,俺也要忧心死了。”
  “亏得是康三兄弟给俺撑着,又替大全救回一条命来,俺心头当真是无任感激。”
  “那日里人荒马乱的,俺也没来得及谢,光是嘴头上说,实也难宽解俺心头的谢。”
  崔翠兰这回,当真是实打实的诚心来谢:“俺先前那样待康三兄弟,实在不是个人,偏康三兄弟不计前嫌,还肯仗义帮俺们家里。”
  “康三兄弟,先前俺说陷阱里的羊丢了,没有那样的事,都是俺心小不舍你上俺那头挖根子给编出来的。俺对不住你!”
  崔翠兰说这话,一张脸臊得发红,可又觉着不说,心里头只怕夜夜都难合眼。
  这些日子,有全躺在床上,也总与她说对不住康和的话。
  “合该是俺和有全一同来赔不是做答谢的,奈何他养着下不得床,只便俺和小爹一同来与你们告歉。”
  康和倒是看出崔翠兰这番是真心实意的了,还请了长辈一同。
  只他不免想,先前若也这般,哪又回闹出隔阂来。
  他默了会儿,看了一眼范景,想着人曾同他说的一席话,转头与崔翠兰道:
  “山里讨日子不易,那日不是你们家,便是我不相识的人,我能帮上忙也会去帮一把的。嫂子和小伯父不肖多谢。”
  范景闻言,不由得也看了康和一眼。
  “至于先前的事,嫂子既诚心告歉,那便也过去了。”
  崔翠兰心中更不是滋味,愈发觉着康和是这样的好相与和厚道,先前自个儿真是教猪油蒙了心。
  张石力把这样好性的人介绍与他们家里认识,她却没好生待着,心头愧悔得很。
  康和留下了葛家送来的歉礼和谢礼,崔翠兰方才心安的离去。
  走时还邀康和跟范景下了山去家里耍,他们地界儿上的根子,教他随意的去弄。
  康和没应答,只笑送了人走。
  “你倒是好性儿。”
  范景坐在凳儿前,咬着葛家送来的梨子,自家种得梨算不得甜,胜在汁水多。
  康和道:“我也是看你乐意,才肯上他们那头去瞧葛有全的。”
  范景没言,他确实和康和想得一样。
  “这朝你能安心去他们那头弄山货了。”
  康和却摇了摇头:“我既不去他们家,也不再去掏他们山上的根子。往后若非有不得已的事,不会再上他们那头。”
  葛家来赔不是,他接受了告歉,至此前头的事情也都了结了。
  这家子人,往后如何,他并不想再继续来往。
  康和这头起了这样的决心,然葛家却后知后觉了康跟范景的好,也起了心的想要跟两人好生来往。
  然几回请,却都教康和给推了。
  葛有全好了身子跟崔翠兰上山来时,见着山头上的根子都没有被掏过的痕迹,更是满心失望,也大致估摸出了康和的意思。
  两人多后悔,悔先前人待他们好的时候没爱惜,如今人虽不怪他们干的事了,却也再是不肯与他们好了。
  因着小心眼儿、多心眼儿,白白错失了得交好友的机会。
  许多事,并非是后悔和挽回便可改的,两口子也是狠得了一回记性。
  不过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第29章
  腊月十五的模样,清早上,康和起身来生火做饭,只觉着屋子里比往日都要冷。
  窗子外头却好似明晃晃的,格外亮堂。
  他开了一条门缝,冷风呼呼的往屋里头灌,只见院子里头白皑皑一片,地面上铺了小指宽的一层积雪。
  昨儿夜里风吹得格外大,他便预料会落雪,只是没想到下得这样大,一夜里青山便白了头。
  康和取了些青草菜叶子拿出去喂了棚儿里的三只兔子。
  落了雪冷,三只兔子不见往日的活泼,趴着脚团在一处取暖。
  他怕将兔子冻坏了,取了两块毛毡出来,给包在了棚子外头。
  范景上木屋外头打了一转,回来同康和道:“收拾着下山。”
  康和应了一声,这是事前就已经说好了的。
  不过一回下山定是不行,木屋里囤积着百余斤的蒻头和几百斤的根子,光是靠两人,一回是不可能弄下山的。
  再者,范景还有些猎的活物。
  于是两人合计了一番,准备先将活物弄去县里卖了,回村里一趟,唤上家里头的人上山帮着把山货弄回家去。
  这回范景攒了不少东西。
  笨鸟、野鸭各一对,乳猪和獐子各一头,花羽野鸡一只,除却家里留养下的三只兔子外,另还有两只伤兔。
  笼子陷得了一对竹狸和一只馋嘴白狐。
  两人带着所有活物下山去,一路踏着雪出山,鞋便快湿透了。
  山底下虽不如山上雪大,却也起了一层薄雪,消融的快又遭踩踏,小路格外泥泞。
  至县城时,时候已然不早。
  不过临近年关,城里比往时热闹,午后一些街市上的人也还不少。
  夹道两旁张灯结彩,已有小孩儿在巷子里扎炮竹玩儿了。
  康和见市场上还有许多摊子摆着不曾收,准备的菜啊果的都很多,瞧着架势是要卖上一整日。
  往时哪这般,不到午时乡下来的农户便早早的将瓜菜卖罢走了,原也是因过了午时集市便散去,采买的人也就少了,东西自不好卖出去,摊子摆着也是白耽搁时辰。
  时下年关,家家户户都要采买年货囤着预备过年,家中来亲来友也比平素里勤了,难免要请客吃酒,置办一桌子菜。
  康和拉住范景,道:“街上这样热闹,年节大伙儿比平日里要舍得用钱些。咱们也支个摊子摆一会儿,活物零卖价格比一兑儿拿去食肆里要高些,能多挣两个钱算两个,若卖不出了,再送去食肆便是。”
  范景倒是摆过摊子,只也是好些年前的事了。
  他不擅叫卖,摆着摊子全凭人自看着稀奇凑上来瞧两眼,客来了又不会言谈,活物死了也没卖出。
  还是运气好,一回撞见吃了酒归家的李大官人把东西收了,又唤他往后直接往食肆里送。
  虽食肆里收货的价格比外头要贱不少,但为着省时省事儿,后头他都将东西送去,再没摆过摊子。
  想着今儿卖了山货不回山里头,回村里要不得多少时间,便应了康和的意思。
  康和见此忙寻了块空地,放下活物便去杂货铺子里头赁了一杆秤。
  山里猎捕的东西,多是论只卖,不过为了好卖,有杆子秤给人过一下秤,教人心头踏实才好卖出去。
  摊子也支得简单,两只背篓放下来,兔儿鸡鸭捆了脚,放在地上也跑不得。
  康和便扯着嗓子张罗卖起来:“官人、郎君;娘子、夫郎的来瞧瞧咧,打山里才猎得活物,吃个鲜吃个好,吃了来年发大财~”
  “你这小山人真有意思,如何吃了你这山里猎得东西就发财了?”
  康和瞅着个头戴纱罗朱子幅巾,身穿朱子深衣的男子笑着问了一句。
  “山里的活物常年跑动,不经人饲养,身子上没有惰肉,吃着滋补;官人吃了身子康健,有了一副好体魄,求学求财,何愁不成的。”
  那男子扶着袖口朗声笑起来:“这般说来也不差。你这山货是个甚么价?”
  “不知官人瞧得中何物,这不同的山货价自是不同。”
  男子一双眼来回的在山货上扫,指了山鸡。
  康和同范景使了个眼色,范景与他暗比了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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