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他的胳膊被整个划开,鲜血从中汩汩涌出,向一旁倒下的时候,连带着溅起的血花,露出后面一张美人面上狭长的眉眼。
  苗云楼咬着刀刃,薄唇微微含在尖刀上方,见男人下意识看了过来,侧头一笑。
  “是他先动手的,”他无辜道,“我是正当防卫。”
  下一秒,他便飞快的吐开刀刃,尖刀“噌”的一声戳在木板车上,一下子挑开了他腿上的麻绳。
  苗云楼双手仍被绑在身后,一个翻身从木板车上滚了下来,在身后愤怒的吼叫声中,头也不回的冲着巷子深处飞快跑去!
  第431章 旧庙红布桌案
  他这具十几岁的身体尚且稚嫩,个子不高,步子迈不开多大,只能趁着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头扎进巷子里,两条腿跑的飞快。
  身后很快传来一声怒吼,随后便是急促沉重的脚步声。
  “操你妈的,小兔崽子,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苗云楼耳朵里灌满了腥气的江风,脚下不停,迅速转过一个巷弯,对男人放的狠话嗤之以鼻。
  还要扒他的皮,这种小巷子七拐八拐,等他凭藉身高优势随便钻进哪个狗洞逃之夭夭,这鱼贩能逮住他就怪了。
  然而等他又拐过一个弯,脚下却是一个急刹车,心头猛的一跳。
  这条看似蜿蜒曲折的小巷,居然早就已经被废弃了,无数杂物堆积在分叉口处,灰扑扑的高墙被堵了个严严实实,别说狗洞,连个针眼找不到!
  苗云楼余光飞快一扫,发现那些乱七八糟的分叉路全都被堵住了,只剩一条主巷还能走,根本不给人选择的余地。
  “妈了个逼的……弄了老子的儿子还敢跑?等老子给你身上一片一片剥鱼鳞……”
  身后暴怒的声音越来越近,就在苗云楼愣神的一两秒钟的功夫,已经到了十几米距离的近前。
  这种常年生活在江边的鱼贩不仅仅是支个摊子在江边杀鱼,大冬天下江捞鱼、撑船一天一夜都是常事,体力非常好。
  苗云楼一个小孩子,如果不凭藉身高优势取巧,仅仅在这种没有分叉路的逼仄巷子里逃命,是绝对跑不过身后的男人的。
  他“啧”了一声,眼神飞快的向周围扫去,转到一处忽然一顿,瞥见了巷子口尽头的地方。
  那是一个破旧的庙宇,最上面挂着的匾额一边顽强的挂着、一边已经垂了下来,上面的字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见几个漆黑的轮廓。
  庙宇门口半敞,露出门槛上厚厚一层尘埃,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让人心里泛上一层本能的恐惧,不由得迟疑的停步不前。
  然而越来越逼近的脚步声,容不得苗云楼思考太多。
  他手还被麻绳捆在背后,闻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的鱼腥气,咬了咬牙,顺着遍地都是水坑的巷子一路往前跑,盯着巷子尽头那个破庙,便一头撞了进去!
  “吱呀——”
  掉漆的庙门被他撞得一个歪斜,苗云楼顾不上那么多,身子一扭,鱼一样飞快闪身钻了进来。
  眼前的景像一下暗了起来,灰尘浮在空气中,带来几声不适的咳嗽。
  苗云楼挣了挣手腕,用眼神飞快的扫了一圈,发现真正进来之后,这庙里倒不像外面看着那么黑。
  只是这座旧庙实在荒废了太久,除了几根巨大的红柱子,什么都被搬空了。
  偌大的庙宇里空空荡荡,盖着厚厚的灰尘,几乎无处藏身,只有最中间一个铺着脏兮兮红布的供桌,上面摆着个看不清脸的石像。
  越来越近的怒骂声直往苗云楼耳朵里钻,他见实在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躲,咬咬牙,只能弯下身子飞快冲进了红布里面。
  几乎是下一秒,庙门就被人从外砰的踹开!
  “咔嚓!”
  掉漆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苗云楼屏住呼吸,蜷缩在桌案底下,从红布下面狭窄的缝隙望出去。
  只见木门被踹碎了一个大窟窿,细碎的木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瞪着罪魁祸首。
  缝隙之下,一双开胶的鞋远远踩在满地碎木的地上,带着一股发臭的腥气,停顿了片刻,便朝着桌案慢慢走了过来。
  “啪嗒……啪嗒……”
  那双鞋踩过的地方,每一步都会留下湿漉漉的脚印,水渍停留在满是灰尘的木板上,就像案板上临死的鱼眼睛正浑浊的反光。
  庙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这红布铺着的桌案,上面还供着个不知是什么的石像,就显得格外显著。
  那双鞋一边走一边靠近桌案,很快就在红布前停了下来。
  “……”
  庙里顿时安静下来,苗云楼咬着嘴唇,不动声色的向后靠了靠,一双漆黑眼睛紧紧盯着红布缝隙下一动不动的鞋,手指蜷缩了一下。
  那双鞋上沾着的水腥气,只要一呼吸,就几乎让人能嗅到泥沙与死鱼的味道。
  这种气味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弥漫开来,随着沉默彷佛无限拉长了时间,明明才过了几秒钟,却彷佛已经在红布下蜷缩了很久很久。
  苗云楼实在撑不住,不适的动了动鼻子,却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
  那种香气像是木头焚烧过后烟熏火燎的气味,闻起来干燥而沉静,刺激性的穿插进湿漉漉的水腥味中,显得格外古怪。
  同时,一股微微发黑的白灰扑簌簌的从红布外落了下来,轻飘飘的铺在木板上。
  苗云楼心头一动,见那些白灰在红布里也洒进了一些,悄无声息的伸出手,在地上轻轻抹了一指,送到鼻子下闻了闻。
  ——香灰?
  他空白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个词,还不等他多想些什么,那双一动不动的鞋突然退后几步,一双膝盖代替了它先前的位置,跪了下来。
  苗云楼被红布挡住,看不到男人全身的动作,只能听到三声“咚、咚、咚”的响声,很快,那双膝盖又重重直了起来。
  这是在做什么?
  他皱了皱眉,脑海中有什么景像一闪而过,半昏半醒间,那几句模模糊糊的粗鲁交谈,忽得从他耳边飞快掠过。
  “也就当贡品能合格……”
  “我听说随随便便拜错了神仙,可是要坏事儿啊……”
  “哪怕是什么邪性的东西老子也认了,好歹看在贡品的份上,得给老子弄点钱花花……”
  苗云楼眉头一动,想起自己一开始撞进庙里时第一眼看到的东西,除了桌案上脏兮兮的红布,还有红布上那看不清面孔的石像。
  难道那普普通通的石像,居然是个祭拜在庙里的神仙像吗?
  这杀人不眨眼的鱼贩,是找不到他跑到哪儿去了,于是在神仙像面前恭恭敬敬的供上一支香,磕了三个响头,求神仙给他做主?
  苗云楼在黑暗中,不由得无声的笑了出来。
  神仙啊。
  他眯起眼睛,在心中轻柔的笑道。
  如果你真的能听到世人的声音,那么但凡你是个有娘生有娘养、良心没被狗啃了的东西,就踢翻香炉,把这作恶多端的鱼贩给一刀抹了脖子。
  若是你真的存在,就把我这个茫然无知、被恶意绑来的人松开,让我一个无辜之人,免受恶人的侵害。
  苗云楼在心里念完,背后的双掌合十,闭着眼睛装模作样的侧耳等了一会儿。
  他听到仍是一片死寂的庙宇,听到红布上灰尘扑簌簌落下的声音,不由得睁开眼睛笑了。
  就是这样。
  苗云楼扯了扯唇角,身子又往后靠了靠,用别扭的姿势慢慢摸索着桌案下一些碎裂的木刺,挑了一根锋利的长刺,准备不再坐以待毙。
  他盯着红布缝隙下那一双露出来的鞋,攥紧了手中的木刺,却听红布之外的死寂之中,突然传来一声突兀的自言自语。
  “神仙,你每天端坐在这里,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你知不知道石头缝里的鱼怎么抓?”
  苗云楼心头一跳,下意识收回了手。
  隔着一层红布,他看不见男人的脸,只能听到空荡荡的庙里,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回音,自言自语的喃喃道:
  “神仙,我教给你,江上别的鱼贩抓鱼,一般都是用鱼饵慢慢钓出来,这么干胜在伤不到鱼,可是很慢,总要半天时间才能把鱼钓出来。”
  “我不这么干,我们江上还有一种祖传的特殊方法,用一种特制的三瓣钩子,对准那条狭窄的缝隙快速伸进去,拽着那条鱼的鱼脸,就能把它直接抓出来。”
  空气中传来一阵颤抖,似乎是男人说到这儿,咧嘴一笑:“有的窝囊废不喜欢,觉得太残忍,但是我非常非常喜欢。”
  “因为只有这样伸进去抓鱼,才能看到鱼脸瞬间被搅烂、被生拉硬拽出石缝的时候,鱼眼睛里那种一瞬间剧烈的恐怖。”
  男人说完,苗云楼眼前一晃,只觉得心脏重重的停止了跳动,骤然尖叫起来!
  一道锋利的三瓣鱼钩猛的从红布中戳了过来,几乎已经粘贴了他的脸,泛着寒光,距离他刚刚拜神前在红布藏身的位置,只有一指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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