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那张脸上一闪而过的脆弱,此刻已经尽数消失殆尽,被憎恨扭曲的疯狂淹没在狂怒之中。
  苗云楼从不是为爱扑火、痛生痛死的飞蛾,只有面对沈慈本心的悲伤与痛苦,他才会露出脆弱的一面。
  而面对其他任何外力的分割与打压,都只会让他更加愤怒,更加生生不息,更加彻底而坚韧的反抗!
  “噗嗤——”
  银针没有丝毫停滞,苗云楼几乎已经听到了金属穿破皮肉的声音。
  他如此让人猝不及防的变脸速度,以及毫不犹豫杀死“沈慈”的狂怒,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应过来。
  那些悲伤与愤怒的转化,燃烧了多少思绪与痛苦。
  然而苗云楼拔出银针后的一切,却只发生在眨眼之间,甚至不超过三秒钟。
  在那一瞬间,时间彷佛停止,只剩下那根银针闪烁着寒光,在慢动作中缓慢下落。
  齐融站在后面,远远盯着那根银针,神色怔愣,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瞳孔却跟着针尖那一抹闪烁的寒光,一点点缩成了针尖大小。
  什么——?
  他只看得到这幅画面,脑海里却只有一片空白,视觉神经还没来得及将信息传导给大脑处理,银针就已经要染上血迹了。
  齐融感到震惊,声带却来不及闭合,他想要上前阻止,腿肚子却像灌了铅,怎么也动弹不得。
  时间被无限的拉长,眼看着银针与皮肉已经触碰在一起,下一秒就要穿透皮肉、血溅当场——
  ——“沈慈”抬手,轻轻扣住了那根银针。
  他先前被苗云楼一瞬间压倒在地、迎接那种燃尽一切的狂怒时,都没有反抗,却在最后一刻,突然动了起来。
  “呃……!!”
  苗云楼不甘心的死死攥着银针,将浑身的力量压上,试图把银针继续按下去。
  然而银针就像是吃了秤砣一样,在“沈慈”扣住后重若千钧,怎么也按不下去,反而在两股力道的僵持下颤颤巍巍,骤然断裂开来。
  “咔哒!”
  银针从中间断开、均匀的碎成无数碎片,碎片崩裂开来,在空中打着转飞舞。
  这一刻,苗云楼清清楚楚的看到,有一块碎片闪烁着寒光,以无法阻挡的速度,向他的瞳孔正中飞来。
  他想躲开,想要重新吐出一根银针扎进这个冒牌货的身体里,心脏却已经疲惫的没有任何能力,支撑他哪怕只是抬起手臂。
  下一秒。
  有什么冰凉的触感,在他薄薄一层眼皮上放大,他被什么一只修长的手按住眼睛,挡下了那一块崩裂的碎片。
  “危险。”沈慈淡淡道。
  第426章
  只听“当啷”一声脆响,银针的碎屑撞在那只修长的手上,就像是撞上了什么器皿,被格挡开来。
  苗云楼眼睫微微一颤。
  那只手只在他眼睛上挡了一下,很快便撤了回去,冰冷的触感转瞬即逝,只剩下隐约的一点凉意。
  沈慈抚平衣领,从地上站了起来,把断裂的银针随手按在掌心,便让那零星的寒意烟消云散。
  他被苗云楼死死掐住的脖颈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甚至没有一丝发红的迹象,只有如玉器一样无暇光洁的皮肤。
  苗云楼没有动,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瘫坐在地上,抬眼愣愣的望着那脖颈上一片光洁的皮肤。
  这不是他的沈慈。
  沈慈会疼、会愤怒、会难过,沈慈受了伤会有痕迹,皮肤被人掐住会发红,被人划伤也会流血,他不是苗云楼的沈慈。
  可是这的确是沈慈。
  只有沈慈,只有在人世间游历过千年的沈慈,才能在带着纯粹恶意的愤怒与伤害面前,永远保持着这样的平静。
  哪怕上一刻,苗云楼还想要拼命的杀死他,可当碎片要扎进他的眼睛时,沈慈依旧会为他挡下碎片。
  他看过的人太多,经历的事太多,所以苗云楼所做的一切,在他眼里,都什么都不算。
  甚至连一丝涟漪都留不下。
  苗云楼怔怔的看着他,眼睫颤了颤,只觉得面上蔓延出一阵湿润的凉意。
  “沈慈!”
  齐融终于反应过来,快步走到了沈慈身旁,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微微俯下身子。
  “您……您没事吧,”他有些紧张的低声道,“抱歉,我没想到他居然会……”
  齐融勉强维持着冷静平淡的神情,却还是不可抑制的用余光瞥向苗云楼。
  那种打量的目光从歪斜的眼镜外射出,夹杂着不可置信的惊怒。
  苗云楼居然会对沈慈动手??
  哪怕是最孤注一掷的计画中,他也没有想过诱导沈慈和苗云楼自相残杀。
  他们之间扭曲缠绕的情愫,早就与血肉融为一体,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插进去,无论是人,还是生死。
  可是苗云楼却对沈慈举起了利刃。
  甚至那样爆裂的力道,完全是奔着下死手去的,连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齐融的心脏还在砰砰乱跳,他勉强压制住纷繁复杂的情绪,瞥了一眼还在地上跪坐着的苗云楼。
  方才那股狂怒的杀意彷佛是某种恍惚的幻觉,已经在他身上消散的无影无踪。
  苗云楼此刻安静极了,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眼角有一抹湿润的水痕,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地面。
  齐融却不敢再轻视他,忌惮的念头在心中隐晦的转了一圈,便抬眼对沈慈低声试探道:
  “他刚刚突然暴起袭击您,幸好您没有受伤。您认识他吗?需不需要我……”
  “没关系。”
  沈慈抬手打断道:“他大概是认错人了,把他送回他的朋友身边吧。”
  他说完便微微低下头,伸出修长的手指,隔着一层皮肉,在苗云楼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
  苗云楼额头上凉意一点,甚至连眼神都来不及动一下,下一秒,整个人便晃动了起来,瞬间软倒在陈风遥等人的身边。
  “苗云楼!”
  台下传来潮水涌动般的惊呼,彷佛向平静的潭水中投入一粒石子,方才一片寂静的人群顿时晃动起来,以苗云楼为中心围过去。
  陈风遥连忙伸手抱住苗云楼,想要把他扶起来,却被后者一手抵在胸口,无声的拒绝。
  “我没事。”苗云楼道。
  他对一圈圈担忧的人群比了个手势,轻轻推开陈风遥,慢慢站了起来。
  “不用管我,”他道,“你们保护好自己,接下来还会有一场硬仗。”
  吴斌盯着他喃喃道:“苗云楼……”
  “没事,”苗云楼按住他的胳膊,宽慰着低声道,“你带着孟子隐去安抚其他人,告诉他们不会有生命危险,放心。”
  “王哥,嗯,齐融现在这个样子,你就不要和其他人有太多交集了,你跟着我,帮我盯着点齐融就行。
  “哪吒,你去铺开红绳,检测住周围的能量变化,我想接下来可能会用得到。”
  苗云楼面上神情出奇的平静,除了一片冰凉湿润的泪水,此刻仍然悄无声息的在面颊上流淌,便再也没有一点悲伤的痕迹。
  他甚至向几个熟悉的面孔点了点头,就好像他已经全然接受了现实,可以镇定冷静的面对一切。
  包括这个新的“沈慈”。
  陈风遥看着他这幅样子,皱了皱眉,不安的感觉在心中不停翻涌。
  然而沈慈此时出人意料的变化,关系着所有人的命运,让他无法在此时细致的安抚苗云楼的心情。
  陈风遥压不住内心的焦急,也顾不得那么多,远远向外瞥了一眼,忙抓着苗云楼的胳膊,把他拉到身旁低声急切道: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沈慈怎么不认识你了,不是说他只是恢复到从前的样子吗,”他紧皱眉头,用眼神一寸寸急切的扫着苗云楼,“是不是齐融动了什么手脚?”
  陈风遥眼底滑过一抹思索:“你刚刚叫他冒牌货……”
  “不是。”
  苗云楼打断他,慢慢道:“我认错了,他不是冒牌货,他就是沈慈。”
  “那他怎么会不认识你?”
  这句话简直是脱口而出,陈风遥刚一吐出来,立刻暗自懊悔,却见苗云楼闻言反而莞尔一笑。
  这一笑,就像是冬日内春花一瞬间盛开,美艳绝伦,又在下一秒措手不及的全部凋零。
  “沈慈怎么会一定认识我,”苗云楼笑道,“他走遍过长江黄河流淌过的每一片土地,整整千年的光阴,我在他的生命中才占了多少,他怎么会认识我?”
  陈风遥从他这短短一句话里,听出来无限的意味,面色不由得变了几遍,最终慢慢定格在凝重上。
  “整整千年的光阴……”
  他用力闭了闭眼,纷繁复杂的思绪在脑海中转了几转,才艰难的把猜测吐出道:
  “你的意思是,沈慈并没有变,还是曾经的那个沈慈,他只是……记忆回到了从未认识你的时候,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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