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那东西在床上!
  沈慈迅速起身,后退一步远离了床边。
  他盯着眼前看似没什么变化、却鼓起来一寸的被子,额头上蛛眼若隐若现,眯起眼伸手猛的一掀!
  “啊!”
  沈慈听到这声短促的尖叫,不由得眉头一跳,等他看清楚后,触电一般迅速把手收了回来。
  这是……?
  他抿了抿唇,一时间脑海竟然有些混乱,困惑的盯着被子里的东西。
  出乎意料的,掀开被子后,里面暴露出来的东西不是什么罗刹恶鬼,也不是什么冤魂索命,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还不是一个普通的活人。
  是一个穿着暴露、脸上花里胡哨画着浓重的妆容,楚楚可怜缩在被子里,一双眼睛含泪带泣的活人。
  活色生香的活。
  恐怖诡异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沈慈捏着被子,一脸茫然的盯着床上的人。
  他短短两个月构成的一辈子,都没这么困惑过,见床上那位活人怎么都不开口,只好拧着眉头率先问道:
  “你是谁?”
  那位活人听他说话,似乎又被吓到了,半哭不哭的呜咽了一声,泪眼朦胧的憋着嘴回答道:
  “我……我是赞普大人送来伺候您的舞姬啊。”
  “……”
  沈慈闭了闭眼,稍微缓了一会儿,这才把手里的被子扔到活人身上,侧过头去开口道:
  “我不需要,你走吧。”
  “可是,赞普大人给每个外乡人都送了舞姬,”活人让被子劈头盖脸的罩上,茫然的从里面钻出来,捏着被角,好像有点委屈,“他们都收了,您不收我,我会很没面子的。”
  活人一边说,一边还伸手想要去够沈慈的袖子,却被后者一下闪身躲开。
  “我再说一遍,我不需要,你出去。”
  沈慈冷淡道:“送你来的人那里我会解释,你现在就离开,不要逼我自己把你送走。”
  “可是,可是我也很想伺候您啊,”活人的眼泪一下冒了出来,荡漾在眼眶中,楚楚可怜道,“您长得很帅,气质也很好,我不想走……”
  “……”
  沈慈垂下眼睫,一个字也没说。
  他在活人抽抽噎噎的背景音中,心里默默数了三个数,时间一到,立刻伸手抓起活人的后脖颈,把活人提了起来。
  “您,您这是做什么!”
  活人惊惶的拽着被子,一边扒拉沈慈的手,一边扭着身子、哭着恳求道:“求您了,别把我送出去,我真的会没命的!”
  “我就这样被送出去,赞普大人一定会打死我的,您行行好,把我留下来好不好?”
  所有的话,沈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门之前被他用东西挡上了,沈慈走到门口,一手柄那东西挪开,一手拎着活人,拽着门把手就要把活人扔出去——
  “等等!”
  到了这个地步,柔柔弱弱的活人不知怎么的,力气突然变得巨大,用力拽住门框,死死不撒手。
  他眼眶通红,面庞上还有些许泪痕,耷拉下脸来,不情不愿的道:“其实,我知道您在调查藏区的怪异之处。”
  “您要是把我留下,我就告诉您这里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349章 “能跟你一起睡吗”
  沈慈思考了几秒钟,余光瞥见门外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色,半晌,还是松开了手。
  活人眼前一亮,顺着杆子往上爬,七手八脚的拽住沈慈的胳膊,继续楚楚可怜的啜泣道:
  “客人——”
  “给你三分钟,说清楚最近发生了什么,”沈慈道,“然后你原路返回,我要睡觉了。”
  活人:“……”
  他一口气噎在胸口,卖惨的话直接腰斩,胳膊被沈慈不容置疑的扯了下来,整个人瘫在地上,矫揉造作的姿势彻底凹不住了。
  那些引人遐想的暴露衣服,在他被拎着后颈皮挣扎时,已经彻底成了几块花花绿绿的破布头。
  挂在活人身上,就好像一只五颜六色的大公鸡。
  大公鸡瘪了瘪嘴,眨巴着眼睛,有些哀怨的抬头看向沈慈,见后者已经准备给他计时了,这才不情不愿道:
  “好了好了,想听正经事,我说就是了。”
  活人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不存在的土,走到狭窄的藏式窗前,毫不犹豫的用力往外一推。
  出乎意料的,那窗户剧烈震荡了一下,却死死扣在墙壁上,压根没有被推开。
  “看到没有,窗户是封死的。”
  活人示意沈慈过来,让他凑近点观察窗户上的缝隙:“在这座普陀罗宫中,每一个窗户夜晚都被藏神封了起来,直到清晨才解开封印。”
  沈慈瞥了他一眼,这才凑近窗户。
  他垂下眼睫,凝视着窗洞,看到窗户缝隙中流淌着金光,似乎是什么藏族字样,将外面的景色严严实实的封了起来。
  那些字样一直在流动,看的不甚清晰,只能勉强变认出来,是一些藏区佛经上的经文。
  “为什么要这么做,”沈慈问道,“藏区夜晚有诡物在外游荡吗?”
  “不是诡物。”
  活人闻言勾起唇角笑了笑,脸上那一层花里胡哨的浓稠妆容,在夜色中竟然显得诡异无比。
  “是发疯的牛羊,”他轻声道,“它们会试图从牛棚羊圈中冲出去,想办法进入普陀罗宫,杀死看到的每一个人。”
  “在这之后,它们会带着浑身的血迹,远远的向雪山疯狂奔去,融化成赤红色天空的一部分。”
  沈慈抓住了重点,回头看向他,重复道:“赤红色天空?”
  “没错。”
  活人朝他笑了笑,饶有兴趣的托着下巴,举起另一只手晃了晃,彷佛在触摸藏式窗外的天空。
  他勾着唇角,定定的凝视着窗户,反问道:“你没发现,这里的天空越来越像血的颜色了吗?”
  沈慈静静道:“今天只是第一天。”
  “是呀,今天只是第一天,”活人闻言,唇角上扬的幅度更大,欢快的笑道,“之后的每一天,藏区纯净碧蓝的天空都会越来越血腥。”
  “等到第七天,藏神密宗受大日如来预言的大劫难到来,天空就会彻底变成鲜血的颜色。”
  活人在叙述的时候,语气十分平静,然而唇角却越发上扬。
  鲜艳的油彩在他脸上跳动,眉眼间的神色明明灭灭,在暗沉的夜色和入室微弱的月光中,格外闪烁不定。
  沈慈没有注意他的神色,抿了抿唇,低头沉思起来。
  如果面前这个人没撒谎,那么赞普用经文封窗,就是为了不让那些牛羊进入普陀罗宫。
  这么看来,赞普封窗的决定,似乎是对众人的一种保护,保护他们不受伤害。
  可如果只是为了保护,封窗也有许多种,不需要把外界全部封闭起来,让普陀罗宫里的人对夜晚外界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毕竟在屋内关注着牛羊的一举一动,以便及时做出反应,不比封锁在屋内更安全吗?
  还是说,赞普想要隐瞒什么事情,让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一时间,无数种猜测和可能性涌上心头。
  沈慈想了想,突然转头看向活人,定定的注视着后者猝不及防的眼神,缓缓道:
  “既然夜晚普陀罗宫所有窗户都被封住,那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嘛。”
  活人“呃”了一声,连忙收起脸上的笑容,眨巴眨巴无辜的眼睛,摸索着先前那种楚楚可怜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呀,好像是从哪里听来的,可能是小羊告诉我的……”
  他见沈慈眉头跳了跳,连忙改口弥补,试探道:“或者是小牛?”
  “……”
  沈慈没说什么,只是把脸转了过去,重新拉开了门。
  “诶等等等等,别扔我!”
  活人惊慌失措的捂住后脖颈,赶紧往后退,感觉沈慈伸手够不到他了,才不甘心的嚷嚷道:
  “我都告诉你这么重要的事了,你怎么还要赶我走啊,不是说好要把我留下来的吗?”
  沈慈瞥了他一眼,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自己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抱着一床被缛走了进来。
  他回身把门锁上,俯下身仔仔细细的在地上铺起被缛,直到铺平整,才直起身来转向活人。
  “你睡这里,”沈慈对他道,“我遵守承诺把你留下来,你也必须守规矩,不许趁我睡着了搞破坏,等天亮就走。”
  说完,他便重新爬上了床,把被子一盖,眼不见心不烦的闭上了眼睛。
  活人一愣,在床底下眨巴眨巴眼睛,没想到他是给自己拿被缛去了,见状心脏不由自主的怦怦跳起来。
  他神色变了几变,脸上鲜艳的油彩都有些模糊起来,一个劲盯着沈慈看,半晌才憋着嘴慢慢的开口:
  “……为什么让我睡地铺啊,我也想睡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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