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沈慈,尹晦明他们到底怎么了,你刚才故意跟我开玩笑,想唬我起来是不是?”
他不相信沈慈会这样对待土楼里的人,更不相信沈慈会仅仅为了一己私欲,就做出草菅人命的事情。
明明在他冲进去救沈慈之前,他们还好好的——
“我很想安慰你,他们都好好的,”沈慈仍是温柔的看着他,闻言顿了顿,却是继续道,“可是我让付青山跑出去告诉他们,你为了救我,自己被困在了土楼里。”
“他们没有怀疑,为了找你奋不顾身的冲进火场,在救火的时候,被爆炸的余波伤到,已经不治而亡了。”
“……”
苗云楼闭了闭眼,只觉得眼前昏黑一片,无数影像从脑海里迸发而出,又瞬间消失成空洞。
他垂着头紧闭双眼,一字一顿道:“你在骗我,是不是?”
“是不是?!”
苗云楼突然暴起,猛的攥紧了沈慈的手腕,强迫他直视自己。
他望着沈慈那双熟悉而陌生的面容,眼眶里泪水滚滚,却倔强的不肯落下,咬着牙道:
“沈慈,你怎么关着我都好,我不求你放我出去了,我再也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了。”
“但是你告诉我,尹晦明他们没事,你是骗我的是不是?”他执着的攥着沈慈的手腕,重复的恳求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当啷当啷——”
锁链被苗云楼激烈的动作弄得哐当作响,整个房间内一阵颤动。
沈慈看着苗云楼充满泪水的双眼,只是顿了顿,面无表情的轻声道:
“你攥得我疼了。”
苗云楼怔怔的顿住,下意识松了松手,那只冰冷的手腕很快便被人抽了出去,彻底与他隔开了距离。
那一刹那,眼泪彻底滑下。
沈慈退到床边苗云楼碰不到的地方,没有看他的脸,在床头放下一杯水,又仔仔细细的摆上吃食。
“你累了,云楼,再休息休息吧,”他放完东西,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轻声道,“我过一会儿再来看你,你等着我好吗?”
“……”
回应他的是死寂般的沉默,沈慈也不以为意,温柔的垂下眼睫,起身离开,为苗云楼轻轻关上了房门。
门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苗云楼没有回头,只是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望着烧焦的墙壁。
半晌,他抄起床边的水杯,用力摔在地上!
“砰!”
第328章
房门外,付青山听到这声巨响,脚步顿了顿。
他不由得侧头瞥向沈慈,见后者只是脚步顿了顿,随即便垂下眼睫,若无其事的向前走去。
付青山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推了推眼镜,犹豫的开口道:“您为什么要那样说,不解释一下吗?”
分明除了一开始的爆炸是为了引人耳目,剩下那些草菅人命的事情,沈先生都没有做。
甚至尹晦明、陈风遥他们,此刻还正在苗云楼头顶几十米的地方,焦急等待着沈慈的到来。
沈先生为什么要说,他杀死了所有旅客?
沈慈脚步不停,随手柄外衣披上,整理了一下领子,淡淡道:“他骗了我那么多次,也该我骗他一次了。”
“就暂且让他心焦一段时日吧,”他轻声道,“我的计画才刚刚开始。”
沈慈一直走到甬道尽头,这才回过身去,挥了挥手。
一股浓厚的金光顿时凝聚起来,形成一堵墙,把关住苗云楼的房间封的严严实实。
这间囚笼在地下整整八十米深的地方,被沈慈用尸骨中的力量封存起来,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将其打开。
而其中有一条隐匿的信道,连接着地面上的土楼,沈慈转身往地面上走去,对一旁的付青山温和道:
“这些天麻烦你给跟着我,其实如果你真的不适应景区外的生活,想重新回到密林蛇沼区,我也可以帮你。”
付青山闻言立刻摇了摇头,坚定的恭恭敬敬的道:“不,您救了我,我帮您是应该的。”
还记得那时候他在苗寨里,被当成蛊虫的试验品,一时间蛊毒发作痛不欲生,正想要自寻死路,却听门口吱呀一声。
门开了,一道光束透了进来,有个满面蛇鳞的少年走了进来。
他看到药房多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脚步顿了顿,似乎很惊讶,面上却仍是十分冷淡,只是道:
“你是新来的试药人?”
付青山还以为他是哪家的宝贝疙瘩,也要来用他试药,面上不由得带了几分恨意,低声嘶哑道:
“我的身子骨已经坏了,试不出来什么,你用我试药,还不如给我个痛快,直接杀了我!”
然而这个蛇面少年却没有回应他,瞥了他一眼,从桌面上拿起几个蛊虫,仔细分辨了一下,毫不犹豫的扎进自己身上!
付青山瞳孔一缩,失声道:“你做什么?!”
“我也是药人,”蛇面少年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发青发黑的血管,淡淡道,“为什么要拿你试药。”
“可是,可是……”
付青山震惊的说不出话,那蛊虫他认得,是最毒蛊虫中的一种,会让人浑身上下血液发黑,不出五日进入心脏。
死倒不会死,可那种噬心挖骨的疼痛,根本不能忍,怎么可能会有人面不改色的扎下去?
然而蛇面少年却没有回应他的震惊,见蛊毒已经生效,点点头,便头也不回的打开门要走。
“等等!”付青山勉强直起身子,叫住了他,望向这个不同寻常的药人,复杂道,“你被他们害成这样,为什么不恨他们?”
蛇面少年原本已经走了出去,听到这句话,却顿了顿,侧头道:“恨与不恨,不在面子上的喜恶。”
“真正的恨都藏在心里,只等着能够报复的机会,才会彻底迸发出来。”
说完他便关上门走了,此后几年,付青山都没有再见过这个蛇面少年。
他甚至恍惚间觉得,根本就没有这个人,这只是自己在濒死之际想像出来的人,支撑着他苟延残喘了这几年。
直到后来,那场滔天的大火烧毁了苗寨,强迫他试毒的人惊惶的跑去救火,也被大火吞噬殆尽。
而在那混合著叫骂声、尖叫声的冲天火光的间隙中,付青山挣断了锁链,再一次看到了那个蛇面少年。
他静静的望着漫天大火,很快,便再次消失在苗寨的边际。
从那以后,付青山便离开了苗寨,改了身份重新生活。
十几年后再见时,生活的地方变了几变,人走了一批又一次,升卿也已经不是升卿,变成了沈慈。
然而那双淡然的眼睛,还有那种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内核,却没有丝毫改变。
“你生活的地方是无限循环的景区,你也只是其中不断刷新的人,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彻底离开这种循环,你愿不愿意?”
“我愿意。”
“我不是善人,帮你离开后,你也要为我做事,你确定吗?”
“我确定。”
他最大的噩梦,已经随着大火彻底消散在苗寨,留下来的,只有一个想要报恩的自由的人。
沈慈点了点头,见付青山神色中没有丝毫勉强,便没有再多说。
他看着地面的轮廓越来越近,低头再次整理了一下衣服,轻声道:
“你看我的打扮够正式得体吗。”
付青山推了推眼镜,侧头简单上下扫视了两下沈慈,不失礼貌的微笑了起来,委婉道:
“您这一身非常得体。”
何止是得体,简直就是一尘不染,看上去不仅不像从炸飞的土楼里出来的,反而像是要参加□□会议去。
沈慈闻言微微一笑,轻声道:“那就好。”
他把领子摆正,一只手轻轻放在脖颈上,下一秒,一股冒着黑烟的火焰舔舐上领子,顷刻间便烧焦了整洁的衣服。
不出片刻,沈慈衣服被烧的到处都是焦黑的空洞,整个人都变得狼狈不堪。
沈慈在付青山惊愕的目光中,随手从衣服上抹了把菸灰,仔仔细细的蹭在脸上。
旁边的人适时的举起一个小镜子,他看着自己的样子微微一笑,满意的轻声道: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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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楼上。
因为那场突然的爆炸和大火,众人急忙加强了防御,都挤在了一间土楼中,正在焦急的询问情况。
“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说旅社还没有攻进来吗,为什么会这样?!”
“土楼的防御措施明明做的很好,还有金印坐镇,怎么可能会突然毫无征兆的被轰炸?”
老爹死后,陈风遥就成了土楼的掌事人,他紧皱着眉头,捏了捏鼻梁,沉声道:
“土楼被炸,却根本没有检测到旅社干涉的痕迹,只有可能是土楼内部出了问题。”
“阎哥,”他烦躁的回头问道,“那些收编入凡人间旅社的旅客疏散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