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好了,知道了,”阎峥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对他道,“我会找机会亲自去和他说的,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擂台赛。”
他凝视着桌案旁的香炉,里面的长香已然燃烧殆尽,只剩下一炉香灰,灰扑扑蜷缩成一团。
那是夜晚一开始,他便插上的长香,刚刚好六个时辰,现在香已经燃烬了,就代表很快擂台赛便要开始了。
“时间到了。”
阎峥站起来的一瞬间,只觉得脑供血不足,眼前一片漆黑,不由得立刻直着胳膊撑住身子,闭了闭眼。
“爹!”
阎良心头一跳,立刻急促几步上来扶他,却被后者猛的一抬手,止步在了原地。
“不用,我没事。”
阎峥一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捂住嘴,感觉到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干脆直接闭着眼睛,不动声色的抹掉了一丝血迹。
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有阎良刚刚被捡回来的时候,怀安为数不多和他撒娇的时候,还有这些年救回来的数不胜数的流浪旅客。
从一个和平年代的普通人,变成危机四伏之地的领袖。
他们这些人被无辜的卷进来,遭遇了生离死别,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不幸,而他能在这些悲惨中竭尽全力弥补,是不幸中的万幸。
陈安……
对不起,让你等的太久了,等见了面,我会和你好好道歉的。
阎峥缓了缓神,直到身子不再发软,能重新挺拔的站立起来,才睁开眼睛。
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剩下无尽的冷肃,如同深夜中的风雪山林,呼啸着掠过所有人,只留下刺骨的严寒。
“走吧。”
他朝阎良点了点头,从衣架上拿下一件厚厚的披风,如同一座岿然不倒的巍峨山峰,缓缓走向帐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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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一夜的风波与动荡,整个苗寨几乎都已经破败不堪。
阳光透过缺了口的牌坊,明媚的射入苗寨之中,木头横梁斜斜的掉在地上,焦黑一片,黄土上满是湿漉漉的血迹,暗沉的让人不忍直视。
在这一片被鲜血渗透的黄土之上,多出了一个擂台。
擂台两侧画着纷繁复杂的花纹,形状类似一个大鼓,周身用血涔涔的红漆刷着,上面还画着许多人,似乎在祭拜着什么。
擂台下方给三帮人马留出了地方,黑喇嘛带着六盘水匪帮已经提前找好了位子,聚集在擂台之前。
他们这些穷凶极恶之徒,在昨夜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却是损伤最少的,几乎没有任何减员的情况。
远远看过去,是一片黑衣黑袍,骑着高头大马,浑身散发著一股腥臭的血气,随着风飘向众人鼻间,几乎让人想要呕吐。
黑喇嘛本人就在匪帮前面,骑着一个通体漆黑的马,见祝炎带着一群狼狈的寨民,面色难看的走向擂台,冷笑一声道:
“怎么,看你的样子,昨夜没睡好吗?”
“我睡没睡好,你难道不清楚吗,”祝炎冷笑一声道,“黑喇嘛,你叫你手下的人来我们村寨捣乱,手段下作至极,就别装无辜了。”
他扯了扯嘴角,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冷冷道:“实话实说,你这点微末功夫根本伤不到我,但你这幅嘴脸,看着还真叫人恶心。”
黑喇嘛闻言立刻沉下脸来,眯了眯眼,故作不知情的样子,想了想,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不怀好意道:
“这话从何而来,你晚上不睡觉搞莫子去了,我怎么会知道,难道是和哪个胡搞乱搞,搞没了精神莫?”
话音刚落,他身后那些匪帮立刻发出一片粗俗的哄笑声,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话,直勾勾的盯着祝炎看。
黑喇嘛显然很得意自己的话产生了如此效果,顿时也哈哈大笑起来,居高临下的斜瞥着祝炎。
祝炎闻言面色难看极了,紧紧皱了皱眉,狠狠翻了一个白眼,心说土匪就是土匪,一群没文化的泥腿子烂货。
他不想再和黑喇嘛打这种没意义的口水仗,直接转身看向黄金四目,冷声质问道:
“不是说擂台赛正午十二点准时开始吗,怎么还不来?”
黄金四目对他的质问丝毫不为所动,他只效忠于虺神,这些景区中的人,哪怕是黑喇嘛,只要尚未成神,他都不需要放在眼里。
他面具上的恶鬼似乎在沉睡,没有任何动静,只是望着远处淡淡道:“还有人没来。”
“都正午十二点了,还有人没到?”
祝炎皱了皱眉,立刻转身看去,这才发现阎峥等人还没到。
他先前根本没有注意到阎峥这一群人的去向,究其根本,是因为他根本不觉得,瘴河村寨能赢下擂台赛。
这个阎峥创立瘴河村寨,本身能力并不弱,然而他收留的都是一些没有战斗力的老弱病残,讲究的是那一套虚伪的人人平等。
简直荒谬至极。
在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想要让自己强大起来,就只能去吸别人的血,否则聚集了一群乌合之众,只能一败涂地。
就像阎峥的瘴河村寨,仅仅凭藉着脆弱的情义聚集在一起,截止现在,在他的暗中招揽下,已经有数十人倒戈了。
在这种地方,不用蛊虫或弱点来控制下人,简直就是愚蠢。
和这种人做对手,是一种难得的幸运,他一定会好好珍惜,绝对不让这份幸运掉在地上。
祝炎冷笑一声,方才难看的面色一扫而空,也不着急了,静静地等着阎峥到来。
过了大概十分钟,苗寨远处才显露出些许模糊的人影,阎峥带着一群寨民缓缓踏入牌坊,向众人走来。
“抱歉,有事耽搁了,”阎峥和黄金四目打了个照面,脸色也不好,言简意赅道,“现在可以了,我们开始吧。”
他的身后左侧,仍然站着那个沉默寡言的深皮肤青年,然而右侧却空了出来,平日里紧随其后的纨袴少爷不见了踪影。
祝炎看在眼里,却并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冷笑一声,不屑的垂下了眼睛。
在他身旁,黄金四目朝阎峥点了点头,确认三方人马都已经到场,这才拍了拍手。
“啪!”
他陡然一转身,一时间浑身上下的戏袍散发出阵阵诡气,擂台上轰然垂下无数经幡,面具上的恶鬼骤然睁开眼睛,高声唱喝道:
“日出东来又落西,正是吾师会兵时,一会天兵到,二会地兵来,三会人长生,四会鬼灭亡。”
“正午村寨法门开,烧香礼拜望神灵,千里烧香来相请,万里烧香降擂台,请神灵在天作证,擂台赛正式开始!”
“哗啦——!”
刹那间,擂台下黄土飞扬,无数兵马人影在其中穿梭而过,牛角声与乐师的锣鼓声相融,扬起阵阵诡乐之声。
擂台上,穿着戏服、带着面具的几个傩戏法师如游魂般经过,姿势诡异至极,如同在向上天祈福,又像是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整场傩戏大约持续了十几分钟,黄土才渐渐消散而去,黄金四目眼窝深陷,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沉声道:
“虺神会在天上看着你们,赢家有赏,败者受惩,请诸位全力以赴,切记不可弄虚作假。”
“现在,你们每一方人马的主事人,都来我这里抽签,抽到蛇签的人将免除擂台的竞争,剩下两方,即刻开始擂台赛。”
他说完便伸出苍白消瘦的手臂,从袍子里拿出三根一模一样的木签,放进窄小的木桶中,示意几个人上前。
阎峥沉默的走上前去,第一个伸手抽出一根木签,翻过来检查了一下,抬头平静道:
“我的木签上没有任何字。”
“那就是不够幸运,你必须要参赛,”黄金四目晃了晃木签,淡淡道,“你们两个,也该过来抽签了。”
阎峥没有抽中蛇签,那么最后两个木签中,必定有一个是无需参赛的上上签。
祝炎犹疑了一下,目光瞥向身旁两个人,没有立刻上前抽签,黑喇嘛见状不屑的哼了一声,立刻凑过去拽出一根木签。
“胆小鬼。”
他随手一翻,眼前顿时一亮,猛的一甩手腕,大肆捏着木签给众人展示,咧嘴大笑道:“哈哈哈哈!看来,虺神还是看好我的,老子就知道!”
那根木签上赫然画着一条黑蛇,目若点漆,盘旋在木签上吐著信子。
竟然被这个蠢货抽到了……
祝炎面色阴沉,无意识的紧了紧手指,冷冷的瞥了黑喇嘛一眼,手中的木签应声而碎,被他随手扔向一边。
黑喇嘛见状从鼻孔里喷了一口气,无声嘲笑着祝炎,随后大笑着一甩黑袍,转身猛的一挥手,对身后的匪帮高声笑道:
“看来这里没有老子的事儿了,哈哈哈,兄弟们,咱们也不用走了,就当看看乐子,看个猴戏吧!”
“是——!”
话音刚落,身后顿时传来一阵粗俗的笑声和欢呼声,黄金四目充耳不闻,对阎峥和面色难看至极的祝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