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巴山猎耕记 第204节

  走了百来米,宏山忽然叫住陈安:“狗娃子,你仔细听,我好像听到人喊话的声音了!”
  陈安停下脚步,凝神仔细听,果然听到侧面山坡上有人的声音传来。
  钟广生也听到了,他对这声音更熟悉,立马说道:“是那两个娃儿的声音!”
  “太好了,还在活着!”
  陈安松了口气:“走,我们赶紧过去!”
  三人加快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了过去,靠得越近,声音越清晰。
  三分钟后,三人来到山间的一面小崖壁旁边,手电筒打过去,看到崖壁上一块凸出的山石上,两个十一二岁的娃儿,缩在一块山石上蹲着。
  “强娃子、磊娃子…”
  钟广生打着手电快步迎了过去:“赶紧下来!”
  蜀地的老辈子些历来喜欢用“娃“、“娃儿”、“娃子”来喊晚辈。不管你的名字是清新脱俗,还是文采飞扬,不管你是走卒贩夫,还是达官贵人,在老辈子嘴里一律都会变成“军娃子”,“艳娃子”之类的。
  社会上这种称呼也很多,比如蜀地的人喜欢喊小偷为“贼娃子”,把长得五大三粗的壮汉叫做“莽娃儿”。
  两个娃儿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大概是在这离地近三米高的山石上待的太久,腿脚变得麻木不听使唤,年纪稍小的那个忙着下来,却是刚一迈步,整个人打了个趔趄,从山石跌落下来。
  三人都被吓了一跳,好在宏山眼疾手快,手中提着的火枪往旁边一扔,及时将那娃儿给接住。
  这小家伙也被吓得张嘴就哭了起来,宏山将他放在地上都站不住脚,干脆让他坐在地上。
  “我这双脚麻了!”还在石崖上的娃子带着哭腔说道。
  宏山将手电递给钟广生:“钟叔,照着我,我去把他放下来!”
  钟广生没有多话,手中两把手电都照在石壁上,宏山小心地爬上崖壁上的那块石头,双手抄着那娃儿的腋下,将人从上面放下来,陈安将双管猎枪关了保险甩在肩膀上挎着,伸手抱着他双腿接下来,也放在地上坐着。
  待宏山下来以后,钟广生才没好气地呵斥道:“莫哭了,都十来岁的人了,还哭个锤子,全村子的人都在找你们…你两个娃儿啷个回事哦?去砍柴砍到这山里面来了?”
  被他一呵斥,两个娃儿哼哼唧唧的抽泣声一下止住,却是谁也不肯说话。
  “说话撒!”钟广生见状,再次大声催促。
  “我们砍柴的时候,看到只八哥,应该是刚出窝的,还飞不远,就一直追过来了,追了老远,后来没有找见。
  本来都打算回去了,结果在草丛里面又看到只野兔,蹲在草丛里面一动不动的,还以为死了。
  结果等伸手去抓,又往山里面跑,有只后脚是瘸着的,都已经干缩掉了,跑不快,我们就跟着追,还想着逮到了晚上可以吃兔子肉…
  然后就追到这边来了,结果就在这里遇到了狼。开始只有一只,后面钻出来得就越来越多,我就只能领着幺弟爬到高处…”
  强娃子哭丧着脸说:“本来想等它们走了就下来,结果它们一直不走,就在周边转…”
  “叫伱们贪玩,这下子好了,天天跟你们说,不要到深山里面瞎转,有豺狗,有狼,有豹子,有黑娃子,还有野猪,都是会要人命嘞…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
  钟广生摇摇头,跟着又长长叹了口气:“要不是他们两个,你们今天就要遭!”
  遇到狼了,没有乱跑,晓得爬到石崖高处,野狼上不去的地方躲避,也算他们聪明。
  但那山石,终究是方寸之地,人根本就活动不开,时间短还好说,时间长了,腿脚麻木,再加上饥饿、寒冷和心理的恐惧,根本抗不了太长时间,一旦坚持不住,跌落下来,肯定得葬身狼口。
  整个村子那么多人上山寻找,谁又会想得到,他们居然辗转到了这种地方。
  “就不要责怪他们了,赶紧领着回去,村子里的人还在到处找他们,这都大半夜了,得赶紧将他们叫回来,莫再乱精神。”
  陈安不无安慰地说:“不管怎么样,人没得事就好!在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他们也被磨得够得很咯!”
  钟广生点点头:“赶紧起来,回家!”
  两个娃儿拉着衣袖擦了擦眼泪,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两人的腿脚都还在不停地发抖,仿佛都没力气支撑身体一样。
  宏山看着两人的状态,忍不住问道:“走不走得动哦?要不要背?”
  陈安出声打断:“背啥子背,等哈我们两个要把狼带回去,他们是腿脚麻了,正是该多走走路,好好活动活动,也让他们长长记性。”
  陈安说着,唤来四条狗,领头折返。
  钟广生领着两个走路都打趔趄的娃儿居中,宏山跟在最后面护卫着,回到摆放两只狼的林子里,一人甩了一只狼在肩膀上扛着,四下看看,陈安问道:“钟叔,你看看周围,有没得啥子好走的路!”
  夜里边摸到这深山里面,除了黑暗,四周看不到任何山形地貌,陈安和宏山还真不好判断该怎么回去,也只有这附近的人家更熟悉些。
  钟广生也打着手电看了好一会儿,才换到前面:“跟我走!”
  顺着山坡右侧翻过去,拐过一道山湾,这才走上了山中的小道,速度提了起来。
  第245章 应该稳了
  这一趟来回,折腾了近三个小时才返回蓼叶涧。
  从石河子村横跨大片山岭抵达蓼叶涧,就已经有些疲惫了,再这么一番折腾下来,陈安觉得挺够受。
  他很羡慕宏山那壮硕的身板,还是显得很精神,或者说是兴奋,一问起来,就两个字:不累!
  不知道等他结了婚以后还能不能那么“嚣张”。
  上了一天工,又折腾到现在,蓼叶涧不少人也受不了,找不到人也就返回打谷场。
  三人到打谷场的时候,看到是十数人围着一大堆柴火,无精打采地议论、猜测着两个娃子可能出现的情况。
  直到看到三人领着两個娃子过来,才纷纷欣喜地聚拢过来。
  尤其是看到陈安和宏山两根扛着的两只野狼,一个个也是惊异。
  纷纷上前询问事情经过。
  陈安和宏山没有多话,反倒是钟广生兴致盎然地讲着整个事情经过,把四条猎狗挎上了天,也对陈安和宏山赞不绝口。
  这其中就有进村时遇到的那个生产组长,当时的满脸警惕,现在一下子变得亲近了,明明比两人年长不少,却张口闭口就是兄弟伙,完全一个自来熟。
  但陈安是真的累了,让在场的几个人跑一趟,将还在山上搜寻的人给叫回来。
  他们等着钟广生将两个娃子送回去以后,带着两只狼去了钟广生家。
  小院里安安静静,屋里的油灯还在闪烁,听到院门被打开,钟启秀拉开门,打着手电照了过来,见回来的是陈安他们三人,赶忙跑到柴房,抱了些柴火,回到屋里,把火塘里的火烧旺些。
  看着两人带进家里来的两只狼,钟启秀也是满脸惊讶,话也多了起来。
  没多长时间,卧屋那边,钟启秀她老妈也钻了出来,紧跟着是已经睡下的钟启良趿着鞋子从楼上下来。
  这下子,屋子里变得热闹起来,像是老熟人一样,追着陈安和宏山问这一趟的情况。
  有妹儿眨巴着大眼睛在看着,宏山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说得绘声绘色,但还是一个劲地吹捧陈安和他的那四条猎狗,甚至把陈安打黑娃子,徒手打豹子和一些两人一起进山的经历都说了不少,听得一家子眼神中异彩连连。
  陈安心里暗暗骂了宏山一句:你个哈儿!
  这种时候拿着陈安一阵猛吹,都不晓得表现一下自己。
  但转念一想,自己说自己有自吹自擂的嫌疑,反倒不美,他也掺和进去,插嘴说着宏山的威猛和对自己的照顾。
  果然,一家子的注意力更多的时候落到了宏山身上。
  陈安已经结了婚,但宏山没有。
  家里边有未出嫁的女儿,当然会去留意好人家。
  无疑,宏山在他们眼中,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这好印象这下算是落实了。
  钟广生两口子,很有默契地问起了宏山具体的家庭情况,包括有没有相中的女娃儿。
  还有意无意地说了钟启秀都十八岁,马上十九岁了,上门提亲的不少,就她一个都看不上都给回绝了,不晓得嫁不嫁得出去,说得钟启秀一阵阵的脸红,如坐针毡。
  在这年头就是这样,很多时候,男女双方可能只是见过那么一两面,自家女儿的婚姻,起决定因素的是父母,尤其是在偏僻的山村。
  从很大程度上来说,结了婚的男女,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恋爱的过程,只是乍一眼看着顺眼,家里情况说得过去就同意了,大都是在婚后的平淡日子里,随着不断深入了解,才渐渐将感情给培养起来的。
  给钟启秀的父母留下好印象,再看看不经意就会偷偷瞄上一眼宏山的钟启秀,听听这老两口明里暗里的话,陈安心知,宏山这事儿,应该稳了!
  他可没忘记那两只狼,待话说得差不多,身体也烤暖和,喝了热茶后,他冲着钟广生说道:“叔,还得麻烦你们照一下亮,把这两只狼开膛,皮毛剥了我们带走,至于肉,你们留下来吃。
  虽说狼肉不是很好吃,但是多加些麻辣重香料,腊起来做成肉干,用来当平时外出干活的干粮还是很不错的。”
  他说完,不着痕迹地拐了拐宏山。
  “这我可不能要,你们到我家借宿一晚上,不但吃了你们带来的果子狸和斑鸠,背篼都帮我织了一个了。
  这些东西,我们见到就怕,也就是你们两个凶,敢打…我都没帮上啥子忙,再说了,这是为了救我们村的娃儿,我啷个能要这些东西嘛!”
  钟广生连忙推辞。
  宏山也立马会意,陈安那是在给他提示,别看着他人高马大,其实在说话这方面,他比陈安还要能耐,立刻说道:“钟叔,伱听我说,蓼叶涧到石河子村,少说也有六七十里的路程,我们带着这些东西回去也不方便。
  再说了,明天还要去看看那几只狼,说不定还能打到两只。
  把这些狼赶进山里,这村子周边才安全。
  要下雪了,这些狼找不到吃的,就都成了饿狼,很容易伤人。
  另外就是,我们来的时候,已经在山上找到一只香獐子了,也要去打,东西多了根本带不回去。
  我们是经常撵山的人,有的是机会打到肉,是真不缺这些,你就留在家里吃撒,莫再拉扯了。”
  他这话说得诚恳,钟广生听着,微微点了下头:“行嘛,那我就不客气了…来,都过来,帮忙打着手电照着,把事情忙完,让他们两个能早点休息!”
  两人取出带来的杀猪刀,在一家子帮忙下,手脚麻利地剥皮,然后开膛。
  忙活了大半个小时,总算把事情忙完。
  陈安将两拢肝脏分喂给四条猎狗,剩下的肠肚则是被钟广生送到自家自留地里面埋了。
  不同于食草动物的肠肚,猎狗们并不是怎么吃这些食肉动物的肠子。
  事情忙完后,两人简单洗了手脚和脸,终于可以躺下睡觉了。
  一家子也在招呼好两人,各自回房间休息。
  感觉只是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陈安和宏山就被外面传来的声音给惊醒。
  睁眼一看,天已经大亮了。
  钟广生披着衣服推开客厅的大门迎了出去。
  外面说话的声音很快传了进来。
  “钟哥,谢谢你了哈,昨天晚上跟着忙到那个时候,耽搁大家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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