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头顶的直升机被微波脉冲干扰,正在半空中如无头苍蝇一般打转, 没过几秒就轰的一声撞上了一栋民宅,接着是噼里啪啦的爆炸声,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谢安年直接将温述拦腰抱起,道:“我们走!”
这下两人不能像刚才一样悠闲地散步前进了,谢安年抱着温述在死人镇的屋檐院墙上跳跃, 灵活地穿越在枪林弹雨之间,原本对温述来说25分钟的路程,最后只花了不到3分钟。
被谢安年放下来时,温述揉了揉自己被夜风吹僵的脸,心想他回去又能和同学吹牛逼了
——他在和谢安年在两军交战时如入无人之境,在枪林弹雨中闲庭信步。
但两人看着眼前紧闭的院门,却犯了难。这门虽然看着破旧,但挂着先进的电子锁,温述按了门铃没人回应,房间里的人八成听见防空警报,正躲地下室避难。
而且在这个时间敲门,很难被当成好人,正常人都不会贸然开门。
房门也被锁着,谢安年却极其自然敲门,用南部用语大声喊道:“阿莎女士,你有快递需要查收!”
温述震惊之余用星星眼看他,“好光明正大的理由,不愧是谢少校。”
院门外炮火还在震天响,不过暂时没有波及这一片区域,谢安年还在叫门。
兴许被谢安年喊烦了,一个喑哑粗犷的男声从院落里传来,是南部联合塔用语,索性没什么口音,温述能听得很清晰,“快递什么时候需要人力来送?你在骗我。”
谢安年单手抄起温述,甚至不需要,原地发力,纵身一跃,轻轻松松跳过了两米高的大门。
门后的中年男子看到了两个不俗之客,脏乱的络腮胡后遮掩不住惊骇的表情,抄起手边的手.枪一梭子子弹打了出去。
躲子弹对谢安年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他将温述一颠,换了个更便于发力的姿势,温述感觉自己在谢安年手里就像一个抛接自如的手球,失重感短暂的袭来后又消失,他重新被谢安年问问接在怀里,而子弹已经打在了两人身后的大门上。
谢安年继续道:“这位‘骑士’,我们的确有东西要送给阿莎女士?”
谢安年准确地说出了中年男人的身份,在南部语言的称呼中,哨兵直接音译过来是“骑士”,而向导直接音译过来是“牧者”。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一个货真价实的b级哨兵。
中年男人有一双锋锐的鹰目,以及高耸的鹰钩鼻,他冷哼一声,周边的空间恍若流动的水银,层层波纹荡漾开来,一只翼展有一米长的金雕从精神域中冲出,朝着谢安年和温述的方向发出攻击。
“慢着!”温述大喊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封遗书。
一路折腾下来,这封遗书的封皮已经不再干净整洁,其上出现了不少褶皱,甚至还有不知何时染上的血污。哨兵敏锐的视力让中年男人迅速捕捉到了封皮上的字迹,他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愕然。
“这是谁给你的?”
此时温述倒是有些意外,他本以为白佟再婚的这个男人对她的过去一概不知,不过现在看来,这个男人知道的比温述想象中多得多。
温述组织了一下语言,用南部用语简单道:“这是白佟去世的儿子寄给她的,我现在将信送到,白佟在哪里?”
中年男人神色几度变化,最后生硬道:“这里没什么白佟,你们走。”
温述蹙眉,“我们今晚一定要见到她。”
这句话激怒了男人,“你们再不给我滚,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温述陈述事实,“那就尽管动手,你拦不住我们。”
谢安年单手松了松手骨,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天这么黑,都清晰能看见男人脸上愤怒的表情。
温述本已经好不见血便见不到白佟的准备好了,可就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道低沉的女声从门后传来,是东部联合塔的标准普通话,她说的很流利,“你们终于还是来了。阿里,让他们进来吧。”
“你是白佟?”温述被谢安年放下,有些激动地向前走了一步,很快收到了阿里的瞄准警告。
潜伏在暗处已久的深蓝一鞭子抽掉了阿里手上的枪,阿里吃痛地捂住手腕。白佟惊呼一声,推开门小跑去扶住阿里,他们小声而短暂地交流了几句,温述没有听清,但很快,在阿里不情不愿的眼神中,他们被请了进去。
几人坐在桌边的木椅上,白佟只在桌子中间点了一盏灯,小范围地起到照明作用,“抱歉,现在不能开灯,如果被人注意到房子里有人,可能会引起麻烦。”
与白繇给温述看过的照片相比,眼前的白佟明显苍老得像换了一个人,但将她的脸和照片以及视频进行面部特征分析,她就是白佟。
白佟脸上带着一抹柔和的微笑,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她为两人倒了两杯纯净水,“家里没有什么物资,招待不周请见谅。”
随后她对丈夫交代道:“阿里,把孩子们从地下室抱回来吧,已经没有危险了。”
阿里警惕地瞪了谢安年一眼,但在白佟的眼神催促下,还是转身离开。
神奇的是,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温述内心所有的焦躁不安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都被驱散了,白佟无论是姿态还是神情,都让人有种天然的亲近感,温述从未见过母亲,但当他见到白佟之后,就认为母亲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温柔,恬静,包容,天然的母性亲和力。
温述握紧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的软肉中,轻微的刺痛唤醒了他的警惕。
他差点忘记了,白佟也是个向导。
在向导,尤其是高级向导面前,一切感知都可能欺骗你。
他偏头看了一眼谢安年,庆幸是他跟自己来到这里,黑暗哨兵能够屏蔽一切精神力量,而谢安年果然也只是神情自若地喝着杯中的水
微凉皮革的触感搔痒着温述的手背,温述转头看向谢安年。桌面上,谢安年一派自若,和白佟侃侃而谈他们到来的目的,但在桌下,他一根一根掰开温述的手指,制止了温述自残的举动,右手五指插入温述的指缝,和温述十指相扣。
谢安年收紧握着温述的手,倏然之间,温述只感觉有一阵清风拂过自己的精神域,蒙在心头的那一层黏糊糊的纱布被一把掀开,浑身一片轻松,温述再次抬头看向白佟,发现她也不过是一个笑容和蔼的中年妇女,原先莫名产生的亲昵信赖也一扫而空。
这就是她的异能吗?
温述对她的小手段感到一阵厌恶,脸上的微笑却始终没有变过。他将怀里白繇的遗书掏出来,拍在桌面上,“你已经有了两个新的孩子,难得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大儿子。”
在昏暗的灯光笼罩下,白佟的神色依旧安恬,仿佛从未察觉谢安年屏蔽了她的异能,也未捕捉到温述言语中的讽刺,她扬起一个真挚而感激的微笑,眼尾松弛的皮肤因她的笑皱起,“孩子,谢谢你不远万里送来我儿子的遗书。我并非不想见他最后一面,我没有钱返回东部联合塔,那片土地也不欢迎我,他生前一直在生我的气,但尽管如此,他仍然是我最爱的孩子。”
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反光,温述愣了一下,发现那是蓄白佟的眼眶中的泪水。
高级向导一般不会老得这样快,而白佟身上的时间仿佛加速了一般。
温述再次意识到,这是一个苍老的女人,他感觉有一团棉花堵在心口,让他呼吸受阻,脸上笑也有些维持不下去,“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我只是顺路。”
白佟的表情太真了,温述此刻无法质疑这位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爱。
遗书他已经看过了,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温述知道这并非白繇不想写,而是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他和他一样孑然一身,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也没什么人会为他们驻留。
等待白佟查看信件时,温述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人踢了踢。
他疑惑地低头看去,原来是谢安年跷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用脚尖钩着自己的裤脚。
脚尖沿着小腿一点点上移,激起细微闷钝的痒意,那触觉并不刺激,但就像有一只小奶猫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温述的心脏。温述想要躲开,可偏偏空间局促狭窄,又不好意思乱动,只能握紧双拳,咬牙微笑装作无视。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幸好温述穿的是束腿工装裤,无法用脚尖撩开裤脚往上拉,谢安年意识到这点后,很快就放弃了。
温述松了一口气。
但紧接着,冰凉滑腻的触感从脚踝攀缘而上。
温述感觉有些不妙。
在到达某个点时,温述突然虾米一样弓起身子,低低闷哼了一声。
白佟撇下手中的遗书,惊呼道:“孩子,你没事吧?”
温述抬手阻止了想绕过桌子查看自己状况的白飖,低声道:“我没事,只是身体突然有些不舒服。”
白佟担忧地问道:“你来的时候外边在交火吧,难不成是流弹被伤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