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自己或许,将永远走不出那个大雪夜……
  那个彻骨寒凉的大雪夜。
  与李铭钺争吵时,他口不择言攻击自己的话也许没有错——自己哪怕成了s级,骨子里流淌的,还是属于下等人的血。
  但上等和下等,又是谁给划分的呢?
  塔上塔下,主城下城,又是谁给划分的呢?
  温述不明白这一切,所以他想亲眼看个明明白白!
  但现在,因为这个逃犯哨兵的干预,自己得之不易的机会彻底泡汤了!
  温述一捋头发,将发丝全都背到脑后,任水流冲走自己身上的泡沫。
  偏偏哈桑又在门外叫嚷,“白——白九——”
  温述啪地关了淋浴,给自己围了一条浴巾,唰一下打开了浴室门。
  哈桑瞠目结舌,愕然地看着半身赤.裸的向导,随后极其轻佻地吹了声尾音上扬的口哨。
  “还以为你是白斩鸡呢?没想到身材挺有料的,身上伤疤也不少。伤疤可是男人的勋章……”
  温述随手扯了一条吸满水的毛巾砸过去,啪一声正中人脸。哈桑被糊了一脸有点蒙逼,完全没有想到温述直接冲了过来,骑在自己身上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十指收紧有动真格的架势。
  哈桑想不到看上去性格温和好欺负向导会爆发出如此大的力气,完全忘了反制。
  温述在他耳边恶狠狠地咬牙说:“你记住了,我们之间是国恨家仇的关系,不是能够插科打诨的关系!你忘记东部联合塔是怎么把你们打得屁滚尿流,声也不敢吱一个的吗?你觉得我们十万条人命的债能一笔勾销吗?你别忘了浮空岛的黑牢里还关着多少个像你一样的死囚!你没必要对我感兴趣,我也没必要对你客气!”
  哈桑的脸色陡然阴沉下去,“你的意思是,我们要翻脸了?”
  温述冷笑,“是啊!答应为你治疗就是我现在犯的最大的错误!”
  哈桑突然用有力的双腿夹住温述的腰,一拧一压,用绝对的力量反制温述。而温述竟然冒着双手手腕被折断的风险,始终没有松开双手。
  哈桑的脸色涨红,显然也并不好受。
  现在温述并没有戴颈圈,他是真的抱着决一死战的想法冲出来的。他想明白了,他一个双相精神体s级,现在又处于全盛状态,而眼前这个逃犯精神域千疮百孔,感官神游更是如定时炸弹般随时可能爆发,实力大不如前。该怕的是哈桑,而不是他!
  哈桑被锁住喉咙,但仍沙哑着狂笑,“想不到你是s级,看来我在服务区的时候就不该出手,你到底是什么人?”
  温述眯起眼睛,“将死之人没必要知道那么多。”
  “你是逃出白塔的?等级是假的,身份是假的,恐怕脸也是假的!”
  “说这么多废话!现在要么你掐死我,要么我掐死你!”
  哈桑如一只被挑衅的狮王,愤怒低吼,“你找死!”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第18章
  哈桑警惕地望向门外,“谁?”
  温述也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追捕自己的人找来了。
  两人对视着,浑身肌肉紧绷,警惕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一时间没有任何人动作。
  敲门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哈桑率先放松了动作,从温述身上爬了下来,温述也松开了掐着哈桑脖子的手、
  哈桑开口,“你去看看。”
  温述此时才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手腕脱臼一般的疼痛,咬着牙吐槽哨兵的身体强度都是怪物。他仍保持警惕,先进了浴室找到颈圈戴上,才去开门。
  温述先在猫眼里看了一眼,感到有些疑惑。
  他推开门,一股浓烈的百合花香扑鼻而来,他看见了一个全身都包裹在白色麻料长袍里的女人。
  这个女人十分美丽,甚至可以称得上过分美丽,肤色称不上白皙,是被风沙磨砺过的质感,但五官浓烈又精致,一双眼睛如同剔透灰琉璃,些许金发从头巾的缝隙间泄出,如碎金般闪亮。
  绝对不是旅馆的服务员。
  而且,她脖子上戴着颈带,显然是一名向导。
  温述愣了愣,“小姐,有什么事吗?”
  女人看见他也愣了愣,似乎本能地想要转身离开,但她很快察觉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探头朝里看了一眼。
  她指了指手中的花篮,问道:“先生,你要买花吗?”
  温述低头,注意到了她撘在手腕上的篮子,篮子里果然装着数十枝娇艳欲滴的黄百合和白百合。温述出白塔后,看见的要么是被寸草不生的荒芜土地,要么是被污染后扭曲狰狞的变异植物,乍一看这几株在温室里精心培育的百合花,只感觉心旷神怡。
  而且一个d级向导,在这荒蛮之地卖花,也挺不容易的。
  温述动了心思,开口,“多少钱一枝,我买了。”
  女人张了张红唇,似乎想说什么。一直在屋子里的哈桑倒是先开口了,他站起身,本就局促的双人间更显逼仄,低音炮在温述身后响起,“他不是问你买不买,他是问我买不买。”
  温述迷惑地回头看向哈桑,“什么意思?”
  哈桑环抱着双臂,斜斜倚靠在墙壁上,“小妞儿,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你没看出来她是个公用向导吗?卖花只是借口,你要是买了她的花,就要和她睡觉。怎么,你对向导也行?”
  说完,他不怀好意地怪笑起来。
  温述的面颊腾一下涨红。
  他久居白塔,从未接触过这种事。偶尔看过几句,也不过是教科书上写的——“在某些向导资源匮乏的地区,允许向哨‘一对多’的情况发生”,“在特殊情况下,向导精神力难以支持精神梳理,可以使用肉.体代偿”。
  卖花女看见两人住同一间房,而且全都衣冠不整地出现在门口,大抵推断出那个红色寸头的男人就是这名向导的哨兵。
  果不其然,哨兵走上前去,结实的胳膊直接揽上了温述的脖颈,将向导带进了自己怀里。向导挣扎了两下,但是被哨兵健硕的胸肌糊得够呛,推半天没推开。
  哈桑挑眉问道:“看不出来吗?我们都开一间房了,有点眼力见就不该问出那句话。”
  卖花女弯起红唇,妩媚一笑,“我能看出他是e级向导,却看不出你的等级,我想你的伴侣应该满足不了你这么高等级的哨兵,所以……”
  温述三观受到了冲击,脱口而出,“那不是3.p吗?!”
  话刚说完,他就自知失言,捂住嘴巴。
  哈桑用故弄玄虚的语气说:“这就受不了了?那你是没见过军营里那群……”
  温述:“闭嘴。”
  卖花女心知自己今天敲错了门,十分抱歉地对着两人道:“看你们感情这么好,我就不打扰了。”
  温述连忙辩解,“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卖花女微微一笑,从花篮里挑选了一枝黄百合,递给温述,“算是我的赔罪,先生。”
  黄百合映衬着女人姣好的容颜,温述愣了一下,接过花,“谢谢。”
  温述看着卖花女提着花篮离去,他不知道她是否还会敲响另一个房门,问出同样的话,但这一切都不是温述能够干预的。
  温述刚关上房门,哈桑就夺过了温述手里的花,“你还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公主。”
  哈桑这句话用的是嘲讽语气,二人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恢复到了剑拔弩张的局面。但问题来了,刚才两人一言不合要动手,却被人打断,现在是否还有打下去的必要?
  错过时机,也没有了战意,似乎没必要打了。
  温述回到卫生间,穿好衣服,一出来就迎上哈桑炽热直白的目光,“白九,你戴的是什么面具,为什么看不出痕迹,你真正的脸长什么样?”
  温述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哈桑继续道:“你在加油站是骗我的吧?你不是e级,精神力池也没空,那你现在能给我做梳理了吧?”
  怎么可能?温述自认没有任何义务救治一个敌方战俘,哈桑一恢复,自己就遭殃了。
  温述摸着下巴,“现在不行。”
  哈桑不满,本就高耸的眉弓拧出一道深壑,“那要什么时候?”
  温述回答:“看你表现。”
  哈桑又用温述听不懂脏话骂了什么。
  南边的通用语言温述是会一些的,但哈桑说的话带了浓厚的口音,导致温述一个单词也听不清。
  温述道:“我们约法三章。”
  哈桑闷声闷气道:“你说。”
  “第一,我可以帮你治疗,但你不能干涉我的任何决定,也不能干涉我的任何行动;第二,我不过问你的事,你也不能过问我的事……”
  “我都答应,第三条呢?”
  “第三,晚上睡觉,你老实点。”
  哈桑似乎感觉自己被侮辱,猛地站起来,却又在温述的注视下一点点坐了回去,咬着后槽牙说:“我对你这张脸提不起一点性.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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