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干冷的秋意。
  阎止探身放下摘支窗的撑杆,盘腿坐回榻上:“萧临彻的手真是快,他拿着左重明当诱饵,我们要是不上钩,这场戏还怎么唱下去。”
  傅行州坐在对面,将一碗冰糖莲子银耳羹递过去,去抵汤药的苦涩。
  听阎止这样说,他沉吟一下才道:“北关的事儿想要查清楚,左重明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可是如果交给萧临彻审,兵部又是个糊涂衙门,恐怕结果跟廖献兴没什么差别,我们依然蒙在鼓里。”
  阎止怕烫,舀了一勺拿在手里晾着,问道:“既然这个圈套我们要进,你打算怎么办?”
  傅行州道:“我赌萧临彻不敢光明正大地放人进城。不管他打的是什么算盘,今天晚上我都一定要去,盯着萧临彻的不止我们,有人等不及了跳出墙去,这么费事的好戏才有用。”
  “傅将军今夜忙不过来,我替你去抓贼。”阎止喝了口银耳羹,又道:“办法我也想好了,你看看这个。”他把一只黑檀盒子拿到正中间,点着盒盖推开半寸,放在傅行州眼前。
  傅行州捏住了,盒盖扯在两人手上。傅行州轻了声音:“世子殿下有什么好办法,好让我讨教一二?”
  阎止看着他,徐徐道:“四叔丢了一块白玉佩,是皇上御赐之物,损失不得。更重要的是,这玉佩原是赐给衡国公府的,后来四叔成年,做了贺礼给他。”他顿一顿,又说,“有这么一层渊源在,皇上听见了想一想,心里便是个大疙瘩。”
  “我明白了。”傅行州手下一推盒盖,啪嗒一声扣上了,“玉佩是平王殿下的爱物,这样贵重,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夜色之下,一队兵部的车辕进城缓缓而行,中间围着一架马车。车帘与窗子都用黑色的苫布遮得严严实实,看上去像个囚笼一样。
  车辕从主街上穿过,刚要拐到通向兵部的小道上,领头的人见眼前灯火一晃,一队人当街拦在面前。这队士兵身着轻甲,火把映在上面显得威严凛然,打头的正是傅行州。
  兵部领队的人叫尤昌,与张贺是同期的进士,早知与傅家的恩怨,当场直呼其名地喝道:“傅行州!你深夜率人拦截兵部车马,要做什么?”
  傅行州不答他话,骑在马上,一指中间黑色的马车:“这里面是什么人?”
  尤昌瞧着他,笑容里带了些得意:“是什么人傅将军不清楚吗?只是我提醒一句,你要是现在动手,我就能把你揪上金殿。你要是不动手,就眼睁睁的看着左重明进兵部,想知道的事情可就听不到了。傅行州,你好好想想,要不要闪开?”
  傅行州一动不动:“如果我一定要见着人呢?”
  尤昌道:“那本官就拿以下犯上的罪名捉了你,我倒是要看看,谁还能保你过了这一关。”他话音刚落,双方的士兵同时抽刀对峙,跳跃的火光闪在刀刃上,分外刺眼夺目。
  傅行州眯起眼睛,像是在躲避晃眼的亮光,却道:“尤昌,你押送区区一个左重明还调用了皇城禁军。六部与皇城分别辖制,你根本调不动禁军,谁在你背后授意?”
  尤昌面不改色道:“你有什么话去京兆尹分辩吧,你已经是自身难保,还要——”
  “尤大人,可惜要让你失望了。”傅行州打断了他,拎着腰牌在他眼前一晃,“我没了北关的兵权,却有两次轮值巡夜还没交代,今晚便是领右锋卫巡夜。大人一队有不少问题,太子殿下的城防军马上就来了,多留片刻吧。”
  尤昌脸色铁青,却见城防的士兵从街那头围了过来,领头的人策马近前,一身锦袍格外出挑,却是言毓琅。
  言毓琅冷冷地瞥了傅行州一眼,上前去对尤昌道:“掀开。”
  尤昌吓得结巴起来:“指挥使……事出紧急,史大人……”
  言毓琅一皱眉,绕到马车前厉声下令:“掀开!”黑色的车帘被扯了个干净,马车车厢里空空荡荡,半个人影也没有,被火把照得清楚而令人难堪。
  他盯着空轿厢立了片刻,回过身时,目光却落在远处的傅行州身上。傅行州居高临下地跨着马,身形映在火光里,衬得轮廓刚硬而俊朗,仿佛早已看到了事情的结果。
  言毓琅在心里冷笑一声,挪开眼睛翻身上了马,喝道:“兵部玩忽职守,竟当街丢失朝廷要犯。把尤昌押起来,至于傅将军,随我上殿一趟吧。”
  与此同时,兵部后身的小巷中,一辆窄小的马车悄悄向着兵部后门驶去。后门昏暗的灯笼在长街尽头闪着,车夫身后有人探出头来催促:“再快点,赶紧进门。”
  车夫连连称是,还不及扬鞭再抽上一下,却感觉车身剧烈地晃了一下,车轴被什么卡住,随着向前的冲力咔嚓一声断掉,马车向旁边一歪,动不了了。
  身后一片安静。车夫回头去看,却见小巷尽头亮起火光,两队卫兵将他们围住。京兆尹身量胖,此时满头大汗,快步跟了过来,指着马车道:“搜,必须要搜个干净!”
  车夫连拉带拽地被扯下来,很快见士兵从马车里翻出一个黑檀盒子,凑上去向京兆尹低语了几句,后者的表情渐渐缓和了下来。
  他把盒子在怀里收好,扬袖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才顾得上点着几个人问:“这贼是什么人?”
  卫队长附在他身旁,低声道:“翻了腰牌,是禁军。”
  京兆尹神情一顿,眼神从几人身上划过,却正了正衣冠,把双手抄在袖中:“这玉佩名贵归名贵,来头可不简单。这事儿衙门管不了,把这几人押起来,送进宫去吧。”
  小巷又安静下来。一盏风灯在秋风中摇晃,穿过寂静的巷口,在一处墙角停住了。
  阎止蹲下,问左重明道:“听清楚了吗?”
  左重明被绑着,双手反剪在身后,只留下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他眼睛里溢着红血丝,扭过脸向小巷那头看了看,再惊恐地转回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阎止注视着他:“不说实话,你的下场会比他们还难看,不信你可以试试。”
  左重明不出声了,过了会儿摇了摇头,背靠在墙上软瘫下去。
  阎止命人将他带走,站起来回身对林泓道:“你也跟着来听听吧,现在来看,北关的事牵连了不少人,瞻平侯府难保没有做什么。”
  林泓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没有参与,眼下这局面,避之不及才是上上策。”
  “巨利当前,谁肯扔下手里的肥肉呢。”阎止道,“多想无益,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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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这次的更新间隔时间比较久,是因为工作上连着接了几个项目,实在是排不开二次元,非常抱歉。
  这是我工作的第一年,也在尝试和调整如何寻找工作与写文之间的平衡。感觉被工作烦到不行的时候,我总会想起笔下的主角们,给我无限的勇气和激励。这时候我才体悟,写文是我的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随着工作经验的增长,个人状态的不断调试,我想我会找到一种平衡,以更好的节奏、保质保量地完成作品,对得起大家的期待。
  谢谢一直支持的大家,谢谢阅读。
  下周末见~
  第74章 周旋
  夜色深垂,秋意萧瑟,宫禁一片冷寂。
  傅行州走上大殿,见傅行川和史檬都在。两人分立左右,此时都不做声。但看样子,早在他来之前已经商讨了半天,结果并不令人满意。
  傅行州视而不见,径直走到大殿中间,跪下道:“臣参见皇上。”
  “你倒是好意思来见朕,”皇上道,“今晚你在京城闹出了好大的动静,三更天朕却要起来给你断案。不是说过,北关的事你无权插手了吗?”
  傅行州俯身磕头,声音发着闷传了出来:“臣虽无掌管北关之权,却依然身有护卫之责。今晚臣是代右锋卫巡夜,在宫禁登了记的。路上见到这么蹊跷的事情,不得不问。”
  皇上看了看他,把纪荥点了出来。纪荥拱手道:“回皇上,傅将军在右锋卫确有两次轮值没有完成。虽说他在北关的印撤了,可轮值是跟着官职走的。傅将军上半年不在京,现在补回来,也是分内之事。”
  皇上摆摆手让他退下去,向傅行州道:“你倒是会钻空子。”
  傅行州却直了身子,垂眼说道:“左重明一事臣是有疑虑,但您下了令,臣就半句也不会多问。倒是兵部,堂堂一个大活人竟能弄丢,还是大案的关键证人,难道不应该给个解释吗?从城外到兵部没有十里,兵部这次弄丢了,是不是也打算怪在傅家的头上?”
  “你这是血口喷人!”尤昌在旁喝道。
  “放肆。”皇上重重一拍桌子,“傅行州,朕看是责你责得太轻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胡说八道。”
  傅行州伏身见罪,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了。皇上这话听着严厉,却不像起初般含着怒火了。他今晚没有其他要事,只需要在这件事情中,把皇上对傅家的疑心消除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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