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
  521 讨个彩头,给两位发发糖~
  第61章 诓骗
  牢房的桌上点着一根蜡烛。火苗豆大,只要有一丝风过便颤巍巍地闪起来,好像随时要灭掉一样。室内极静,除了火苗燃烧的声音再无其他。这种过分而长久的安静其实很煎熬,让人不由自主地毛躁起来。
  吴仲子便是这样。今天天还没亮,他便被带出来提审。将近两个时辰过去,对面却始终闭目养神,一个字都没说过。
  他在牢里被关了近一个月,看上去像是老了四五岁。此时他满面倦意,眼底明显两道乌青。他等的有点焦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腕上的铁链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响声。
  阎止听见动静,并未理会。他阖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想起早上进府衙之前,傅行州在门外叫住了自己。
  他说:“凛川,你要去审吴仲子,有件事我觉得应当告诉你。”
  “怎么了?”阎止问。
  傅行州顿了顿,而后很直接地开了口:“你在采灰场救的那个孩子,他没能活下来。”
  阎止哑了半晌,却问道:“难怪问不出他的消息……可是我当时挡住他了,他怎么会死呢?”
  傅行州握住他的手:“石头落下来的时候,扎穿了他的后背,当时已经活不成了。你尽力了,这不怪你。”
  阎止低下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又道:“他葬在什么地方?”
  “他的家人带走了,说是要带回故乡安葬,”傅行州道,“昨天已经走了,我找人送他们出的城。”
  “回去了好。魂归故土,总是能安息的,”阎止低声自语着,又问,“那鲍虎呢?”
  傅行州低头,凝视他着拧起的眉宇,很想把话收回去,却还是道:“伤重不治,也没有救回来。”
  “他帮了我,”阎止道,“单凭我一个人,不可能打开所有的锁,也救不了那么多人。”
  “我知道,”傅行州扶住他的肩,“他就葬在城外。有墓碑,有姓氏,来日亡魂返乡,他能找得到路。”
  牢房角落,更漏的水滴一声声敲在铜盆里,如同对黑暗的送别。窗外渗进来几寸微光,照在地面上金灿灿的。围墙之外,天色已是大亮。
  吴仲子心里的躁动愈演愈盛,觉得再待一秒都是煎熬。他刚要开口,阎止忽然睁了眼睛。
  “吴老板急什么呢。”阎止神色一片清明, “你待了一个月都不肯开口,就算有什么话,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吧。”
  天光大亮,琳河两侧喧闹起来,士兵将吴氏商行团团围住。
  采灰场结案后不久,琳河上下就被查抄了一次,此后便一直封禁着。周围看热闹的再次议论起吴仲子,说不知道又查出了什么事儿,
  林泓骑在马上,在吴氏商行的大门前慢悠悠地停下。他勒住马缰,看向上方黑底金字的牌匾,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都搜仔细点,”林泓下令道,“四处去找,每一个地方都不要放过!”
  吴氏商行四门洞开,士兵奔涌而入。林泓却没有急着进去,他拨转马头看向城内,视线一片灰蒙蒙的建筑中依次划过,最终停在一幢白色的小楼上,正是珈乌居住的驿馆。
  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眯起眼盯着那间驿馆,停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士兵来到他身后,出声报信。
  “林大人,找到了,”士兵道,“就在后院,您要去看看吗?”
  林泓翻身下马,大步走进院中:“带路。”
  几人走进院落深处的一间屋内。屋里陈设都是女式的,布置得精美又华贵。梳妆镜前放着一排脂粉妆奁,盒子上落了一层薄灰。林泓依次打开看去,里面要么是空的,要么残余着一点脂粉,没有用处。
  他回过身,见四下也空落落的,屋主人大约是搬走一段时间了,便问道:“屋里还有什么?”
  士兵道:“禀大人,屋里还有几件女式衣物,其他就没有什么了。”
  林泓摆手让他下去,自己则看着妆台上的一盒口脂,若有所思起来。昨晚夜色已沉,他刚刚准备整理一下公文,阎止忽然传信,叫他尽快过去一趟。
  “什么事这样急?”他道,“今天累了一天,还不早点休息。”
  阎止笑着瞅了他一眼,靠着摇椅道:“明天一早我要提审吴仲子,我想让你同时以复核的名义,再去查抄一遍琳河。我怀疑吴氏商行与羯人勾结在一起,给他们传递消息的是个女子。”
  他这样一说,林泓忽然想起来,之前在瞻平侯府曾经见过这么一个人。他与那女子仅是对视片刻,便觉得非常不舒服,仿佛被看透了似的。
  阎止见他皱眉,便问道:“林文境?”
  “哦,没事。”林泓摇了摇头,“我想起之前在侯府,见过一个绿眼睛的女人。她和侯爷不知说了什么,是被唐管家亲自送出城的。之后我就没见过她。”
  阎止疑道:“瞻平侯?”
  林泓道:“是啊,怎么了?”
  阎止顿了顿,却摇头道:“这件事以后再说。明天我想让你找找,琳河有没有这个女人的踪迹。”
  林泓觉得有点奇怪,问道:“即便是有,过去这么长时间她也早就跑了。明天即便去查,很可能什么都找不到。”
  “没关系,”阎止道,“你只管去查抄一遍,动静闹得越大越好,同时留意一下珈乌有什么反应。”
  林泓想着,手指不自主地拨弄着桌上的脂粉盒,发出一点细碎的小声。很快,他听到门外有人匆匆赶来:“大人。”
  “说。”林泓回了身。
  士兵躬身道:“琳河周围有暗哨。我们进来之后不久,暗哨就向羯人传信去了。我们一路跟踪,看见暗哨进了驿馆。”
  阳光往前挪了几寸,照到吴仲子的眼睛上。他往旁边躲了一下,依然被晃得眼前发花。他终于耐不住性子,率先开了口:“阎大人提我来,就没有什么要问的?”
  阎止正在看一本方物志,闻言抬了头:“吴老板不过是个被骗的可怜人,又能帮我什么呢?”
  “你什么意思?”吴仲子问。
  阎止看了他一会儿,放下书道:“吴老板有兴致聊,那我们就从头说。你觉得我们从哪儿说起合适?比如,李高田?”
  吴仲子神色僵硬,日光下,他脸上的皱纹一层深过一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阎止不以为意,继续道:“吴老板在许州行商多年,与三殿下交好,受了不少陪都的荫庇。就在几个月前,许州爆发流民,许州知府想找太子摆平这件事。作为交换,太子则盯上了巨贾一方的你。”
  “太子与三殿下不睦已久,正愁手里没有把柄。他向你提出了一个建议,想要故意暴露采灰场,再把罪责推到三殿下身上。作为交换,太子许了你一些好处,比如保住你的其他营生,再比如换掉要挟你的崔主事、让他永远闭嘴。”
  “采灰场藏得很深,怎么才能让我们找得到呢?于是你安排了一场刺杀,我们刚刚进城,便看见李高田被羯人杀死,只要顺着他查下去,采灰场的内情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是,”阎止故意地顿了顿,“事成之后,我们这位太子殿下突然翻脸,落井下石。吴老板多年心血,兢兢业业大半辈子,一夕之间成了别人的垫脚石,多可惜啊。”
  吴仲子紧紧地抿着嘴唇,越听脸色越差。他突然重重地挣了一下,一拳锤在椅子边上。铁链碰撞,在牢房里发出清脆的响声,格外清楚。
  “干什么!找打是不是!”狱卒喝道。
  阎止抬抬手让他们下去,起身走到吴仲子面前:“我知道你在指望什么。采灰场一事并未东窗事发,你寄希望于三殿下,想让他帮你一把。
  “但我告诉你,不可能了。”
  吴仲子邃然抬头,直盯到阎止眼睛里去。
  “三殿下勾结姚大图偷盗陪都令牌,已经败露,连自己也顾不得了。”阎止俯身道。
  “这不可能!”吴仲子双目圆瞪,脱口而出,“姚大图根本联络不到三殿下,如何会帮他偷令牌!”
  “是么,”阎止眼神发暗,盯着他道,“那姚大图宁可炸山也要跑出去,是为了见谁呢?”他停了一停,忽然道:“是珈乌殿下,对吗?”
  吴仲子神色一停,有片刻的犹豫。但就是这一刹那的停顿,许多事情不言自明,他已经没有办法掩盖了。
  阎止缓缓地笑起来:“原来如此,吴老板搭上了两位皇子,还敢和羯人做生意,胆子真是够大啊。”
  “你……”吴仲子脸色苍白,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但他还没开口,只听牢房外有人来报:“阎大人,珈乌已经察觉我们在查抄琳河了。他派了人手想探听消息,被林大人抓住了。”
  像是有一根丝弦崩断,吴仲子听到这里终于明白,隐隐的不对劲来自于何处。他双手攥着铁链,撞在椅子上哗啦作响,怒吼道:“你诓我!”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