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萧宁不答,只是急促喘息,胸口起伏,泪眼朦胧地瞪着她,唇瓣被吻得红肿,泛着水光。
沈今生伸出舌尖舔了舔唇上的血渍,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夫人咬得够狠,这下扯平了?”
“谁跟你扯平!”萧宁带着浓重鼻音,推了她一把,这次沈今生没再强箍,顺势松开了手。
萧宁立刻背过身去,胡乱擦着脸上的泪痕和被吻花的唇。
“药还没涂完。”她肩头那刺目的淤青在素色里衣下若隐若现,沈今生探身,从旁边拿起那罐药膏,挖出一小块,指尖再次落在萧宁肩头那片淤伤上,动作比之前更柔缓。
这一次,萧宁没有躲闪。
冰凉的药膏带着苦涩的气息覆盖上肿胀的肌肤,沈今生一边轻轻揉按,帮助药力渗透,一边低声道:“下次我若再犯浑,你就咬,咬死我算了。”
“你以为我不敢?”萧宁闷声顶了一句,带着未消的余怒。
涂好药,小心地将她的衣衫拉好,系上盘扣,沈今生低低笑了一声,带着点无奈,“敢。夫人怎么不敢?”
“我只是……”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只是怕你咬完,自己更疼。”
萧宁身体微微一颤,沉默了好一会儿,小声嘟囔了一句:
“那你还惹我……”
第 106 章
当夜,五具身着夜行衣、咽喉被利落割开的尸体,被赤焰军用投石机裹着王兆兴那封劝降信,狠狠砸进了京营大营辕门前。
尸体落地沉闷,溅起尘土。
值守士兵看清后,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冲进大营报信。
王兆兴被亲随从睡梦中摇醒,赶到辕门时,脸色铁青如死人。
他认出了尸体袖口的暗纹——正是他带来的影子营精锐,精心策划的营救,竟被对方洞悉,成了笑话,他颤抖着手,解开裹在尸体上的那封回信。
信纸是粗劣的黄麻纸,字迹却力透纸背,带着冰冷的嘲讽:
【王监军厚礼,原物奉还。冯公子惊闻噩耗,忧思成疾,高热不退,恐非寻常药石可医。若王监军尚有半分忠义,亲奉汤药于榻前,或可挽回一二。云州城门虚位以待,静候大驾。赤焰军沈今生敬上。】
王兆兴目眦欲裂,将信纸攥成一团,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这哪里是请,分明是逼他入龙潭虎穴!
“监军大人,这……”亲随声音发颤。
“滚!”王兆兴一脚踹开他,胸膛剧烈起伏。
他不敢去!
沈今生就在城里,那是索命的阎罗,可冯玉麟真要病死,冯相能生撕了他!
“何事喧哗!”
李勣大步走来,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和面色狰狞的王兆兴,明白了七八分。
“侯爷!贼寇猖狂!竟敢……”王兆兴强压怒火,试图辩解。
李勣抬手打断,弯腰捡起那团被揉皱的信,展开扫过,眼神陡然锐利如刀,直刺王兆兴:“王监军,你好大的胆子!私遣死士潜入,打草惊蛇!若因此激怒贼人,害了公子性命,你有几颗脑袋够砍?!”
“我……下官救主心切……”王兆兴被李勣的杀气慑住,气焰顿消。
“救主?”李勣冷笑,将那封回信重重拍在王兆兴胸口,“这就是你救主的结果!打草惊蛇,授人以柄!如今他们指名道姓要你进城,你去是不去?不去,公子若有不测,罪责全在你!去?哼,怕是你有去无回!”
王兆兴捧着那封烫手山芋般的信,冷汗涔涔而下,脸色惨白如纸。
去?沈今生就在城里,那是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等着生啖其肉!
不去?冯玉麟若真病死,冯相定要将他王家九族挫骨扬灰!
“监军大人……”亲随见他脸色灰败,身形摇摇欲坠,颤声想扶。
“滚开!”王兆兴胸腔里憋着一股腥甜,眼前发黑,他强行稳住心神,抬头死死盯住李勣,“下官……下官自然忧心如焚,但贼寇狡诈,这分明是设下的死局,诱我入彀,下官身负监军之责,岂能轻身犯险,置大局于不顾?若下官陷落城中,非但救不了公子,反会令贼人更加猖獗,届时……”
“大局?”李勣打断他,“王监军,你私遣死士潜入,打草惊蛇的那一刻,可曾想过大局?如今公子因你鲁莽之举忧思成疾,性命垂危,这烫手的山芋是你自己扔出去的!沈今生指名要你进城,你告诉我,这大局,现在该如何顾?是坐视公子病危,还是你王监军有分身之术?”
“冯相将公子安危托付于你,你便是如此襄助的?本帅数万大军困于云州城下,粮草不继,军心浮动,如今又被你搅得一团糟!这烂摊子,你自己收拾!”
王兆兴被逼得步步后退,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李勣的话句句诛心,将他所有退路都堵死了,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些将领投来的目光,鄙夷、愤怒、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侯爷息怒!侯爷息怒!下官知错!可眼下……眼下总得想法子救公子啊!下官不能去!那沈今生恨我入骨,我若进去,必死无疑!公子就真的没指望了!”
李勣盯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厌恶更深。
这废物,既无胆色,又无担当。
他沉默片刻,像是在权衡利弊,冷硬地开口:
“你自然不能去。沈今生要的是你的命,不是谈判。”
王兆兴如蒙大赦,刚要松口气。
“但,”李勣话锋一转,“公子必须救。沈今生既敢设局,我们便将计就计。”
“如何……如何将计就计?”王兆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李勣转身,大步走向悬挂的云州城防图,手指重重戳在东门:“他不是要你进城亲奉汤药吗?好!我们给他送个人进去!找一个与你身形相似、口齿伶俐的替身,穿上你的官袍,带上你的印信,打着你的旗号,大张旗鼓去东门叫门,就说奉旨谈判,营救冯公子!阵仗越大越好!”
王兆兴一愣:“替身?这……能骗得过沈今生?”
“骗?”李勣嘴角扯了扯,“本帅从未指望能骗过沈今生这等人物。这替身,本就是弃子,是投进死水的一块石头。”
“其一,试探虚实。沈今生若真在城头露面,或派人接应,正好确认其位置与状态。其二,搅乱其心,他看到你竟敢堂而皇之出现,是惊是怒?只要他心绪有一丝波动,便是破绽,其三,也是最重要的——掩护真正的杀招。”
他的手指从东门划开,狠狠点在城防图上几处不起眼的标记上:“苏冲!”
“末将在!”一直沉默的苏冲立刻上前。
“你亲自挑选五百最精锐的死士,着轻甲,携钩索、短刃、火油、毒烟,待替身吸引住东门守军注意时,从北面这段废弃水门下的排污暗道潜入,那地方年久失修,淤泥深厚,但本帅勘察过,暗道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行,守卫必定松懈,只要出其不意,凿开淤塞,便是直插城腹的一把尖刀。”
苏冲眼神亮起,抱拳低吼:“末将领命!必不负大帅所托!”
“记住!”李勣声音森然,“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找到冯玉麟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活着带出来,若遇沈今生……格杀勿论,得手后,立刻发信号,本帅亲率大军猛攻东门接应。”
他转头,目光如电射向呆若木鸡的王兆兴:“王监军,你带来的那些影子营,还剩多少好手?”
王兆兴一个激灵:“还……还有二十余人!”
“全部交给苏冲,混入死士队中。”李勣不容置疑地下令,“告诉他们,这是他们戴罪立功、救回公子的最后机会,若再失手,影子营……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是……是!”王兆兴哪敢有半个不字。
“至于你,”李勣最后盯住王兆兴,一字一句道,“给本帅好好待在中军大帐,哪里也不准去,若再敢自作主张,乱我军令……休怪本帅军法无情。”
王兆兴浑身一颤,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
李勣不再看他,对苏冲沉声道:“立刻去准备,一个时辰后,替身出发叫门,你部同时开始潜行,此战,只许成功。”
“遵令!”苏冲抱拳,转身大步离去。
这时,辕门外陡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蹄铁踏碎黎明前的死寂。
紧接着是传令兵变了调的嘶喊:
“报——!大帅!东……东面二十里!发现不明旗号大军!正……正向大营疾驰而来!”
李勣瞳孔骤缩,一步抢到门口:“旗号?!人数?!”
“玄……玄甲黑旗!看不清具体徽记!烟尘蔽日,不下数千精骑!”
玄甲黑旗?数千精骑?
李勣心头剧震。
北辽?不可能!这个方向……朝廷?兵部绝无可能无声无息调动如此规模的玄甲精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