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林单在他肩头一拍,斥道:别胡说!快回去吧,明晚我再和你们喝。
  林散也知不能闹太过,见好就收地吆喝着师兄弟们去喝酒了,他一只手拎着酒坛,一只手直接勾住林似的肩,带着人摇摇晃晃地往前走,酒洒出来溅到林似脸上。
  林散!你是不是想死?
  林散竖起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小点声,小师妹啊阿似,等你成亲那日我也会这么开心的,我要亲自送你出去,不让别人送!
  林似把他的脸推得脸偏向一边,没好气道:你有病啊?谁要成亲?再说凭什么让你我送出去?
  她甩开这个醉鬼的手,怒气冲冲地往前走了,林散见将人惹毛了,只能跟在后面不停地告饶。
  鞭炮烟花的硝烟味迟迟散不去,仿佛要如江南堂的红烛花灯彻夜长明一般,缠着酒气四处溢散,最终还是败给了陈年的佳酿。林中小径上,月光与灯光交杂,时明时暗,红灯映照着门窗上的囍字,一角耷拉下来,一双细白的手将其抚平,依旧贴回原位。
  沈良时推门而入。
  往日里这个时辰就已经陷入黑暗的院子,此时却有灯火照耀,一人正拿着火折子慢慢点亮院中悬挂的红灯笼,动作不疾不徐。
  回来这么早,没有去帮大师兄守洞房吗?
  林双将手中的灯笼挂回檐下,吹灭火折子,挽起的袖子却没放下来,露出在雪山时留下的两道疤沈良时每每看到,心里都要冒出一根小刺。
  没有,去的时候人已经散了。她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手中拆开酒坛的封泥,酒香瞬间溢出来,问:要喝一杯吗?
  沈良时抬手摁了摁额头,叹道:恐怕不行,我今夜已经喝了很多酒了,眼下头疼得紧,委屈你自己喝吧,我先歇下了。
  说着她就摆摆手,作势往屋中走去。
  衣摆破空声传来,林双已经拦在她身前,一手攥住她的小臂,就着酒坛饮了一口,目光却死死落在她身上。
  沈良时先嗅到她周身漫天的酒气,这才看到她平日素白的脸此时已经透着绯红。
  林双?
  你跟他们都喝了,林双指着她背后空无一人的院子,沉声道:为什么不和我喝?
  沈良时心中已经明了眼前这就是个醉鬼,耐心道:我和你喝过了已经,是你不记得了。
  林双一甩头,不容质疑道:没有!你现在和我喝!
  你喝多了林双,快回去睡吧,别胡搅蛮缠了。沈良时无奈地拨开她的手,越过她向主屋走去,自顾推开门走进去,点亮屋中灯火后绕到屏风开始更衣准备沐浴。
  沈良时正解着腰带,林双又带着一身酒气风风火火地跟了进来,空荡荡的酒坛被她随手扔在墙角。
  你跟我说清楚!林双也不管她解到一半的腰带,将其胡乱揉作一团打了个死结,你是不是跟邺继秋去喝酒了?
  沈良时让她吵得额角直跳,只想一头钻到被窝里去躺下,她也确实这么做了,林双就一直跟在她身后,自己嘀嘀咕咕。
  你跟我说啊?你之前有什么都会直接跟我说的,为何这次遮遮掩掩的?
  你为什么要搬出去住,跟我住在一起不好吗?你不喜欢吗?
  你是不是想跟邺继秋回去做雪山的少夫人?你在怪我当时没问过你就把你带走了是吗?
  林双!沈良时恼怒地翻过身,只见她蹲在床头,一双眼就这么幽幽地盯着自己,眼底微红,像是只要得到一个不满意的回答就能哭出来一般,平日里老拿鼻孔看人的人,此时竟然也落于下风,只能倚靠在那儿,等着回话。
  夜已经深了,院子中静悄悄的,不说话时屋里也是静的,静得沈良时听到一阵如擂如鼓的心跳声,只是不知道是谁的。她本就半真半假的恼怒顿时偃旗息鼓,手背贴在林双脸侧蹭了蹭,感觉到热意传过来,柔声道:你这是干什么?喝多了就快回去睡觉吧。
  林双仰着脸看她,视线在她脸上来回扫视过好几圈,最后问道:你在这儿待的不开心吗?
  沈良时一怔,遂摇头道:没有,我很开心。
  林双倏地起身,一条腿屈膝压在床上,倾身双手握住她的脖颈,将人压倒在枕头上。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良时,那截脖颈在她常年舞刀弄剑的手中实在弱不禁风,林双只虚虚的握着,或是说拢着更合适。
  她执拗地追问着,那为何要搬走自己住?
  沈良时的脖颈被她滚烫的手心焐热,大有马上将她的脸也焐红的架势。
  这醉鬼,真磨人。
  沈良时握住她的手腕,指腹在两道伤口处凹凸不平的皮肤上来回摩挲,似是能感受到她的筋脉在皮下剧烈跳动。
  也不知道明日酒醒了,这醉鬼还记不记得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她掀起眼皮看向对方,反问道:今日,为何不躲我了?
  林双缄默下来,眼神还是黏在她身上撕不下来。
  沈良时也不催她,十分有耐性地等着、耗着,但眼神中又流露出隐隐的鼓励意味,引诱着她,好像只要林双说出来,她就能给她想要的答案。
  一枚祥云玉坠从林双衣襟里滑出来,在二人间晃晃悠悠。
  沈良时颇为意外地眉梢轻挑,收紧握住她手腕的手,防止她临阵脱逃。
  你不是说扔了吗?
  林双彻底答不上来,她心虚地收回视线,又偷觑一眼,想抽回手时没能如愿。
  她天大的秘密随着这枚祥云玉坠滑出来,直接被摊开在沈良时眼前,再也瞒不住了
  沈良时勾着唇,往她红透的脸上吹了一口气,还带着浓重的酒味,这让林双的思绪彻底崩断,耳边如被水声蒙住,听不真切外界传来的声音,只有自己的胸腔里传来轰隆声。
  震耳发聩。
  林双目光茫然地随着开她开合合的嘴唇而逐渐干涩,泪水浸湿眼睫,她用力眨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
  沈良时骂她。
  小骗子。
  第44章 焦阳之会
  数十草原人落脚在双木城中,江南堂的人时刻严密监视,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今日一早,班图鲁果如昨日所说,带着十来人到了江南堂,索要说法,剩余人则待在双木城中四处玩乐。
  我等前来,并非为了为难林堂主,但卿佳儿毕竟是我草原圣女,受八部爱戴尊敬,我冀原部作为八部之首,得圣女庇佑,无论如何也要为她讨一个说法。
  林声慢轻轻刮走茶叶,抿了一口茶水,堂中无人作声,仿佛刚才班图鲁的一番话无人听到一般。
  班图鲁忍下怒气,再次开口道:林堂主,我们圣女惨死在你门中弟子手下,您难道要包庇她吗?江南堂作为中原枭雄之一,其门下弟子滥杀无辜就算了,身为堂主您还要藏匿凶手,难免会让人觉得你们包藏祸心,失了人心。
  确实。林声慢不置可否的点头,就让我那个杀人凶手的徒弟自己和你说吧。
  班图鲁斜对面的林双自打坐下来就一言不发,只合眼撑着额角,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整个人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酒味,俨然一副宿醉的样子。
  林单倾身低声问:师妹,你还好吗?
  班图鲁道:看来林姑娘身体不适啊,莫不是做了亏心事彻夜难眠?
  林双摆摆手,靠进椅子里,合着眼懒散地开口道:该亏心的是你们吧,卿佳儿怎么死的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或者说镜飞仙更清楚,今日你们拿着一颗人头毫无证据就一口咬死是我杀了她,你们是疯了觉得我摔下天坑把脑子也摔傻了吗?
  班图鲁道:圣女死前只与你交手,雪山脚下人人都是人证,你如何狡辩?
  哪个人人就成人证了?彼时与我交手的镜飞仙自顾不暇,哪儿还有人?还是说你们在暗处隔岸观火,不愿出手相救,只待此时来问我这莫须有的罪?林双揉了揉眉心,依旧撑着额角,睁眼看向自己的衣摆,抚平上面的褶皱后晃了晃翘着的腿,不甚在意道:就算如你们所说,人是我杀的,她与镜飞仙几人勾结,欲取我性命不成被我反杀,你们今日又待如何?
  见她态度随意,班图鲁身后的几个草原人顿时怒道:如今圣女已死,逢仙门主闭关不出,无人与你对峙,谁人不知你武功高强,如何不会是你痛下杀手,又在此胡编乱造?杀人凶手,欺人太甚,我们当让你偿命,用你的血以慰圣女在天之灵!
  林双嘁一声,自不量力。
  班图鲁示意身后人噤声,对林声慢道:林堂主,我知道你们江南堂权势通天,不畏惧我们草原八部,但您应该也知道,这是在中原之内,是在王土之上,总归是国有国法,我草原虽势单力薄,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此事你们若真给不出一个交代,那我只好告到天子那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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