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林双打量过她一身没换下的衣服,还带着宴席上的酒气,问:什么事?
  林似道:晚上没吃饱,上城外烤鱼,去不去?
  应了她的话一般,林双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林似便默认她答应了,又道:问问良时姐,我看她也没吃多少。
  林双道:她睡下了。
  林似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我去叫醒她。
  林双回屋披了件外袍,边将衣带系紧,边朝主屋走去。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回应声才推门而入,见沈良时散着发倚在床头,不抬头地问:怎么了?
  林双道:林似他们要去城外抓鱼充饥,你要去吗?
  沈良时眸光一亮,欣然同意了,立即下床绾发穿衣,林双则退到房外等她。
  双木城无宵禁,入了夜依旧热闹,河上船只络绎不绝,两岸店铺灯火通明,隐隐的丝竹管弦声从十三斋传出来,将所有的热闹都往这头攒。
  江南堂亥时落锁,任何弟子不得外出,晚归的弟子要受罚,因此他们只能另辟小道,或翻墙或钻洞溜进来,想偷偷摸出去的弟子亦然,为此堂中每月都要修缮围墙。
  好在林双轻功了得,踏云而行对她而言不过喘口气的事,否则带着沈良时翻墙也太不雅体面了。她搂着沈良时,在夜风中毫无声息地掠过高耸的房屋,轻车熟路地避开堂中夜巡弟子,出了江南堂不见停的势头,直接钻进偏僻小道。
  沈良时被她拽着往前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道:不等等林似吗?
  她会跟上来的,若跟不上定是被捉住了,马上就会将我们招供出去,我们更要赶紧走了!
  林双步子大,几乎想拔身直接借着轻功飞到城外,也确实这么做了她用力拽了沈良时一把,趁人还没摔倒时,紧紧握着她的肩,几个起落跳上屋顶,黑夜里犹如一只燕子,让任何人都没有能抓住她的机会。
  沈良时有些畏高,尤其在仅能依靠林双的手抓着她的情况下,心中的恐惧更是被放大不知多少。她原本只死死抓着林双腰侧,此时后者飞得更快,只握着她的肩,沈良时再顾不上其他,紧闭着眼环住她的腰,恶狠狠威胁道:我要是掉下去你就完了!
  夏夜的风急,吹散两人紧挨在一起的热意。
  林双舒坦的眯起眼,不当回事地道:人在屋檐下要学会低头啊贵妃!
  林双!
  林双心满意足地止住话头。
  双木城外有座老庙,名为众生寺,已有百年历史,因为地处偏僻,平日里香火不算旺盛,但也落了个清净,寺中僧人能静心诵经。
  寺庙依山而建,寺后半里路就是山泉,泉水澄澈干净,泉中游鱼无数,是江南堂弟子的玩处之一。这些年江南堂每年都出钱为寺中添香火修缮,因此方丈才对他们到寺后来胡闹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在见到林声慢时隐晦地提上一嘴。
  此时山中漆黑一片,看不清前路,正是夜间动物出来觅食的时候,树林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让人毛骨悚然。
  林双后悔自己像以往一般空着双手就出门,冒冒失失的,应该带盏灯,倒不是她看不清夜路,是同行的沈良时隐约不安起来。
  林双反握着沈良时的手,两人的小臂贴在一处,确保二人的肩贴着肩,仿佛这样能让沈良时安心些。
  她一手拨开杂乱的树枝,二人沿着树林终于走到开阔地带,已经能听到泉水流动的汩汩声,几步开外的树上挂着几盏灯笼,将那一片地方照的明亮起来。树下正坐着两个人生火,而旁边的山泉中,已经有人挽起袖袍裤脚,正拿着削尖的树枝弯腰寻找。
  到了。林双捏了捏她的手。
  沈良时声若蚊蝇地应了一声,嗯。
  诶?师姐你来了!林散回过头来,见二人行至跟前,拍拍手站起身来往她身后看了看,林似呢?
  后面。林双轻轻侧头示意。
  此时落后的林似也跟了上来,喘着粗气瘫坐在地,道:师姐你也不等等我!你们知道吗?墙头又砌高了!巡逻的弟子增加了三组,好险我就被抓回去了!
  杨渃湄铺了干净荷叶在边上,挽着沈良时的手坐下,道:我原以为你不会来,毕竟那会儿在京中你最听话了。
  林散数落了林似几句,被后者不耐烦地打断了,你早来这么久有抓到鱼了吗?我都快要饿死了!你看看大师兄,明白人与人的差距了吗?
  你又好到哪儿去?干活!林散没好气地扔给她一根削好的树枝,三下五除二跳进水中。
  林似气急败坏地拉住正在解外袍的林双,抱怨道:师姐你看他!哪儿有把师妹当牲口使唤的?
  林双没搭理她,解了外袍随手放在沈良时手边,道:水边风凉,小心受寒。
  沈良时颔首,瞧着她挽起衣袖,推着还在抱怨的林似下了水,山泉中一下热闹起来,林散和林似的拌嘴声清晰地传到岸上,还能听见林单夹在中间劝解。
  林似大声道:师兄你偏心!你一碗水不端平!
  林散得了便宜还卖乖,小师妹,你太大声了,鱼都被你吓跑了。
  林似气急了,不管不顾伸手猛地一推,将林散推地向后踉跄几步,他身后正弯着腰的林双被一撞,二者都摔跌倒在泉中,浑身湿透。
  林似
  沈良时无奈问:他们一直这样吗?
  是啊,是不是很吵?杨渃湄莞尔,道:别人看来,他们是江南堂堂主的亲传弟子,是最有练武天赋的人,但实际他们几个是天底下最爱玩贪嘴的。
  沈良时问:林双也是吗?
  杨渃湄摇摇头,道:林双不贪玩,她从小一直在堂中关着,每天练功,从不外出,早些年我只见过她几面,直到三四年前她出关,开始和弟子们一起四处游历,我偶尔会随行,这才见的多,也是那个时候她声名鹊起,但毕竟年少,哪儿有不爱热闹的?就像在国子监那会儿一样,我记得还有宋颐婕、萧承安现在应该叫皇后和平西王了。
  沈良时垂下眼道:你应该知道,皇后她
  杨渃湄缓缓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我还是更习惯叫她的名字,当年太子大婚,我还以为他要娶的是你,后来我随祖父进京,与她见了一面,我第一次见宋颐婕规规矩矩地穿着整套华服,还嘲笑她像一只被绳子缠住手脚的猫,她竟然没骂我。
  沈良时的目光在火光中有些涣散,她缓声道:她是因为小产病逝的,宫中的妃嫔为了陷害我和晏嫣然,才殃及了她。
  杨渃湄沉吟片刻,才问道:这些年,你过得也不容易吧?
  沈良时一愣。
  杨渃湄道:沈家的事,我远在江南也听说了,皇帝治了沈叔父的罪,紧接着沈大哥又因走私贪污下狱,前后不过一月,摆明是为了
  算了,不说也罢。她叹了口气,又道:那你呢,朝中的大臣必然不会放过你,皇帝对你如何?
  沈良时摇头道;过得不如往日,但总归是活着,现在也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了。
  杨渃湄见她面色怅然,也不愿再提及她的伤心事,只道:也是,总归以后你就住在江南堂,我们相互照应,一切会好的。
  她宽慰地搂住拍拍沈良时的肩,道:以后我们能天天在一处,跟小时候在京中一样!
  历经磨难,山泉中的几人终于拎着几条鱼上岸来,林单和林散将鱼简单处理了穿上棍,架在火上烤着。
  林似也不顾衣角还滴着水,挨着沈良时坐了下来,问道:你们聊什么呢?
  杨渃湄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递给她,示意她擦擦自己的脸,逗她道:在说让你爹给你加课业,省得整天祸害你师姐,再不行就给你招一个夫婿。
  林似撇嘴道:我才不要,为什么不把林散弄出去,他更烦人,况且师姐最疼我了,她愿意被我祸害。
  让开。林双从后面拎着她的衣领将人拖开,谁教你的一身水往别人身上靠,坐远些。
  林似不情不愿地挪到林散身边,一对眼又开始你来我往,从拌嘴到吵起来,最后开始掐架。
  林双身上烘干后依旧有山泉水的腥味,她坐的远些,伸手用木棍扒拉了几下火堆,让火燃得更旺。
  沈良时抱着外袍挨到她身边来,问:冷吗?
  林双原本盯着火堆出神,见她凑过来,道:我不冷,你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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