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葭嫔一时哽住。
  本宫记得你以前可是唯晏贵妃马首是瞻,如今她失势了,你倒是找了一个新主,还不忘反咬她一口。她将茶盏放下,漫不经心的扫过两人,你猜她出来之后会不会报复你?
  裕妃道:贵妃娘娘说笑了,宫中女子都为侍奉陛下,有什么主不主的,何况晏贵妃谋害皇嗣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怕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桑朵还在慎刑司关着,谁又知道呢?沈良时意味深长地看了裕妃一眼,又瞥过她后面的葭嫔,道:苍天有眼,本宫只劝你,墙头草可不是好做的,仔细自己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葭嫔的脸色沉下去,还不待她出声反驳,一对白烛被放在案上。
  林双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眼下还挂着两轮乌青,内务府送白烛来了。
  裕妃的视线在白烛上一落即收,被林双敏锐地捕捉到。
  直到二人离开嘉乾宫,林双才一屁股坐下,拿起一只白烛放在鼻尖嗅了嗅。
  沈良时恹恹地靠在椅背上,看样子随时能睡过去,她看着林双将蜡烛翻来覆去检查一通,问道:你老板着脸干嘛?跟本宫同榻而眠是便宜你了好吧!你看谁家的宫女有你这么舒坦?
  林双阴阳道:谢贵妃娘娘开恩。
  沈良时连日噩梦,林双也跟着不得好眠,一来二去两人眼下都挂着两轮乌青,谁也没好到哪儿去。
  迦音捧着一个漆盘脚步轻快走来,笑意盈盈地道:娘娘,花房送来新的花油,用来擦手最好,奴婢为您抹上吧!
  沈良时这才来了兴致,伸出细白的双手。
  迦音为她擦净双手,将溢着芳香的花油滴在她手背上,仔细抹开,指缝与指甲边缘也不落下。
  林双看了一眼,只觉跟水蛇一般无二,问道:你见过晏嫣然了?
  不知为何,沈良时面色一时有些不自然,但又很快恢复正常,去看过她,怎么说她也帮了我一次。
  林双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沈良时彻底僵住。
  那日晏嫣然攀上她脖颈的手还历历在目。
  我为什么帮你?晏嫣然笑得花枝乱颤,她手背蹭过沈良时的脸,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你真的一点看不出来吗?
  沈良时偏开脸,道:一直以来你不是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吗?
  晏嫣然真委屈上了,冤枉啊姐姐,谁让你一直都不看我呢,我当然只能想点办法吸引你的注意了,你瞧,眼下你不是主动来看我了吗?
  沈良时皱眉看她,不解道:为什么?为了我不跟你争宠?
  晏嫣然敛去笑意,正色看她,犹豫斟酌许久才道:当然是为了你不去争宠啊,这样我就不用和陛下争你了。
  沈良时怔愣在原地,好似今日才认识晏嫣然一般,饶是她再木讷,眼下也能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了。
  可你不是为了陛下进宫的吗?不是为了不嫁到老家去才
  这些是谁跟你说的?晏嫣然有些意外地挑起眉,她的手顺着沈良时的肩向上攀去,勾住她的脖颈,道:我是为了你啊,否则我也等不到嫁给老头,早一头撞死了。
  我是为了你才入宫的,这样就能常常见到你了,可是你太得宠了,陛下日日去看你,我心里嫉妒得很啊
  沈良时推开她,心中大骇,你疯了?我你你简直罔顾人伦!
  晏嫣然也不恼,在桌前坐下,头垫着手臂趴在桌上,手中毛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脸上绽开一抹明艳的笑,你就当我疯了吧。
  第20章 危危我心
  沈良时娓娓说完那日露藻宫中种种景象,心神似是还没缓过来。
  林双却是意料之中,和她之前猜想的大差不差。她敲了敲案,示意沈良时回神。
  除此之外呢,关于皇嗣的事她什么也没和你说?
  没有。沈良时看着她指节弯曲落在案上,恍惚道:怎么会这样呢?这也太荒唐了。
  林双嘁一声,若无其事道:这有什么,感情不就这么回事吗?
  沈良时见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难以置信道:可我和她我们都是女子啊!
  林双将蜡烛从中掰断,随口道:女子也是人,人与人之间相处就会有感情,男子和男子之间也会有,人本就有七情六欲,又不是只有对阴阳不同的人才会有情和欲,这样的事世上多的是,反倒是男女之间有欲无情者多。
  沈良时沉默良久,不知在想什么,林双只当她是自小被礼法泡腐了,接受不了这种事,毕竟自己刚知道的时候也有些消化不了。
  她便垂下眼,指甲从断开的烛芯处抠下一小块,在指尖碾碎,一股微乎其微的异味钻进她的鼻腔中,她面色一变。
  传万慈安来!
  那你也会有吗?
  话语声同时响起,两人俱是一愣。
  林双抬眼,沈良时目光氤氲地看来,眸中似有不解又含情意。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这几日二人同榻而眠时耳边那道清浅的呼吸,以及沈良时的身子若有若无地贴到她的手臂上。
  林双心神一凛,声音也不自觉寒下去几分,你说什么?
  沈良时面色透出些不自然,她扭回头去,嗫嚅道:你说人与人之间就会有感情,我会有,那你呢?
  林双闭了一下眼,沉声对迦音道:你先下去。
  待迦音走远,院中再无其他人后,林双脸色莫辨,沈良时,你认清楚,你我只是萍水相逢,过不了多久我就要离开,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见面。
  所以,我不会对你有什么多余的感情,就算有,也只会是相识一场的朋友罢了。
  至于你,只不过是对我帮了你一把而心存感激,你不要一时冲昏头,错把此当情了。
  沈良时垂着头,鼓弄着自己被花油滋润过的手,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她只低声应了一句,其余什么都不再说。
  林双自知这番话有些伤人,也不再去看她的神情,拿起蜡烛起身离开嘉乾宫,往太医院去了。
  她衣摆猎猎,行色匆匆,看上去十分凶煞,认识她的宫人都避之不及,不再敢上前奉承。
  太医院常年煎煮汤药,上空总飘着浓重的药味,飘出三里地去,苦的人倒胃。
  林双将蜡烛扔到万慈安案上,道:看看这里面加了什么。
  万慈安与她仅有几面之缘,一直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人,暗地里劝过沈良时好几次。此时他觑了一眼负手而立的林双,不情不愿的拿起蜡烛闻了闻,道:只是普通的白烛。
  林双没接话,脸上写着不满,他只能将蜡烛碾碎。
  曼陀罗。万慈安皱着眉,怎么会有曼陀罗呢?这是将曼陀罗花粉加在蜡中,待燃烧时,曼陀罗也会被人吸入,会使人产生幻觉,量小不易发现,也不会致死。
  林双沉吟。
  原来如此,有人在送到嘉乾宫的白烛上动了手,沈良时每日燃烛抄经,不断吸入,所以噩梦缠身,醒来又生幻觉。
  开一剂解曼陀罗的药方送到嘉乾宫。
  这盆脏水被扣到嘉乾宫的头上,露藻宫也未必好到哪儿去,林双打算去见一见晏嫣然,或许她会知道什么。
  一名小太监立在门外,拦住她,道:林霜姑娘,慎刑司关着的宫女吵着要见您,辛苦您去一趟。
  桑朵被断断续续折磨了快半个月,终于松口愿意坦白,但求着吵着要见林双。
  巴扎依桑娜,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几日不见,桑朵已经饿得不成人样,蓬头垢面,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见林双走进来,她立即扑上去抓住牢门,迫切地问。
  林双歪着头打量她,道:我说了,使了银子,连逼带骗问出来的。
  桑朵隔着牢门伸出手抓住她的衣袖,道:她还好吗?还活着吗?
  不知道。林双拂开她的手,在衣袖上掸了一下,学着那晚她在渭宁别馆求饶似的口气语句,恶劣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桑朵怨恨地伸手抓向她的脸,被她轻飘飘地躲开了。
  你一日不交代,你母亲的命就一日悬在刀尖上,生死一线全在于你。林双双手抱在胸前,下巴抬起睨着她,我既然能查到她,就有办法把她抓到京城来,你要是老实交代清楚,我也能送你出去和你母亲团聚,如果不行,大不了就让裕妃把她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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