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休再说了。你我之间，何至有如此言语。”花倾夜温和地打断她，心如刀绞。她再心软，也不至于见一个人很可怜就做到那种地步。果然如星城太傅所言，她迟早要为当年的决定偿还代价——“小夜，这是毁了你与东方姑娘宝贵的友谊。”当星城太傅得知她与巫美的关系发生了质变时，眼中全无责备，而满是心疼。
“你厌烦我了？”巫美目露紧张和害怕。
“不。”花倾夜却更温柔，“你近日伤累过重，先歇息可好？”
“不要离开！”巫美紧紧抓着花倾夜的手，像是怕她会挣开，“阿真姐姐和小影子素来大度，促使大家融洽。独我屡屡扫兴。不过，我却不是故意打搅你和锦瑟……”
花倾夜目露诧色，但仍旧语气温和：“你说什么？”
“方才，”巫美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是正和锦瑟在一起么？”
花倾夜神色一变，声音颇为急切：“不可妄言！你当她是什么样的人呢！”
巫美听出花倾夜对待锦瑟十分不同，内心更加慌乱，幽幽问道：“倾夜，你真的喜欢锦瑟？”
花倾夜不答，转过身去，意欲离开。
“对不起！我并非意图阻挠。只是怕、怕你和从前不一样……”巫美从后面抱住她，泪水浸湿倾夜的后背。
“你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呵。”花倾夜并未转回身，但声音十分柔和。
巫美终于平静一些，款款道：“我现在由衷敬服小影子的大度。尤其这趟远行，你更加照顾我，颇为冷落她。该当委屈吃醋的，是她才对。”
花倾夜终于转过身来，替巫美拭去泪水，淡淡道：“我实在怕了小影子。”
巫美知道，小影子总是不知深浅地向花倾夜索取，花倾夜重伤之后，更是有意躲着她。
“倾夜，你会像从前一样，待我们每个人都呵护备至，对么？”巫美似乎有什么不放心似的追问。
花倾夜闻言若有所思，片刻方缓缓道：“否则还能如何呢？”不知算是回答，还是思索。
“小影子是太眷恋你了，总要撒娇调皮，才能引你注意。方才又是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再次疏离了她。不如，你去关怀她一些罢。”巫美确实对小影子有几分歉意。虽是有违本心，还是努力锻炼自己的“大度”，试着主动把倾夜推给别人。
花倾夜道：“小影子用她的潜梦龙技不止一次入侵我的梦境。我提醒过她，不想再说第二次。她表面娇憨莽撞，实则聪慧至极，望她能自觉醒悟。”
巫美万分诧异：“她为何这样做？也不怕反噬自身？”
“她说，想看看我心中是否有她……”花倾夜对此似乎并不生气，反而带有一丝自责，淡淡道，“不能再让她进来了。若是我恰在梦魇之中，恐怕误伤到她。”
小影子私自窥视花倾夜的梦境，她对此本无责备。可是小影子把锦瑟牵连进来，才是惹怒她的原因。
巫美只听出花倾夜对小影子入侵她的梦境都如此宽容，心头又是一疼。她从来就不是花倾夜的唯一，倘若再多一个锦瑟，也不过是多一个人分享那份温柔罢了。而她的温柔与强大，总归是取之不尽的。念及此，说不出是想通了，还是绝望了，她脱口便道：“倾夜，你若真想把锦瑟留在身边，我也……”
花倾夜正在恼怒小影子的所作所为，忽听到这一句，神色陡然冷肃，打断道：“锦瑟是锦瑟，我们是我们。”
“我们？”巫美喃喃重复那两个字。
“嗯。我们就这样下去罢。不要沾惹她。”花倾夜语调似乎如往日般沉静。
“我们……”巫美在心里念着，却有无尽的苦涩：假如“我们”这两个字，指的是两个人，该多好。
——终究还是无法遏制地想要独占她啊！
什么宽容、什么大度，假若当真爱到极致，怎么忍得下去？
“倾夜，”巫美忽然拉起面前的人的双手，放在自己腰间，“靠近我。”
花倾夜似被惊得恍惚，下意识地向回一挣。烛影摇曳，映出憔悴女子的艳丽容颜，正殷殷地等她回应。
“倾夜，你答应过的，会努力爱上我。我至今记得，与你重逢的那一天我有多欢喜。我赌上一切，方才求得这样一句话。”
东方巫美用尽最后的尊严，搬出许久之前花倾夜的这句许诺，她已破釜沉舟，不可能把自己放得更低了。
花倾夜忙将巫美揽入怀中，低下头去阻止她继续说。因为了解她本来的性情，才不能忍心看她低微下去。
“我不用你求。当时所言，是我由衷之语。”柔软的唇，紧密缠绵，然而，伴着那丝丝缕缕的馨香，却是咸而苦涩的味道。巫美的泪水，正顺着脸颊无声地流淌。
巫美，我该怎样待你才好？花倾夜无耐地想。
“对不起……”巫美呜咽着，为自己不听话的泪水而道歉，为自己无法让倾夜爱上而懊丧。
又听到了那三个字，简直要将花倾夜扼杀的三个字！忽然间，她的吻变得浓烈而狂狷，吻得巫美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不该道歉。让我爱你！”花倾夜呢喃，带着自裁般的决绝。
窗外，倏然刮过一阵微风，仿佛嘲讽的嗤笑。在两人的视线之外，有一诡秘幽影，早已凝视许久，终于悄然掠去。
跳跃的烛火，便在那一阵风中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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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第一百零四章 求之而不可得（下）
◎巫美终于想起，自从当年发生了那件事，花倾夜就再也没有珍视自己的生命。是的，她早就是个行尸走肉了。一个正在自毁的人，你又能杀她什么◎
因为巫美弱不禁风，花倾夜原本一向待她轻柔。可是这一次……此处不赘述。
花倾夜缓缓撑起身体，失神。只有空气中的妖魅的芬芳，还在悄然弥漫。
此处不赘述。
花倾夜跌进暖乡，视线凝聚，渐渐看清那张艳丽而脆弱的脸庞。灼痛她的眼。
忽然间，身体里有某种可怕的东西被激发。那是她的心，在死寂许久之后，豁然觉醒。它不仅毫无新生的喜悦，反而在复活的刹那，便开始了自我厌憎的狠命撕扯。
痛。
痛不欲生。
这刻骨铭心的痛楚突然让花倾夜明白了一件事。
某样东西无法控制、更无法抗拒。在花倾夜的神识里，缓缓浮现黑暗石缝中的温暖，又忽地闯入氤氲温泉中的幻景。那个灼灼风华的身影，是她苦苦求之而终不可得的痴心妄想。
花倾夜感觉自己正向着无底炼狱坠落，却、无论如何也得不到救赎。因那极刑，正由她自己所判。
终于发觉了花倾夜的异样，巫美将她箍得更紧，微微扬起下巴，向她索吻。
迟疑了片刻，花倾夜绝望地闭起双眼，俯身回应。
不知在何时，花倾夜的气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不再像一个只会散发冷香的局外者，而成为最温和纯净的初蕊，缓缓释放着柔情蜜意。
巫美能够清晰地听到花倾夜的心跳，并真切地感知来自她的需要。
朦胧的月光，轻柔地笼罩着那张恍若天人的脸庞，只见花倾夜眉尖若蹙，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可是，她竟始终闭着双眼。
巫美凝望着眼前的人，心尖酥软。
蓦地，耳畔传来花倾夜一声压抑着的、极低的气息，仿佛沉醉已深。
——从未有过这样的温存，更从未见她如此投入。
终于……开始爱我了么？巫美隐秘地想着，却有三分惊喜，七分难以置信。
她含泪而笑，揽住花倾夜，柔柔唤了一声：“倾夜。”
蓦地，花倾夜睁开了双眼，恍如沉梦之中突被惊醒。整个人，亦在那一声来自现实的呼唤中冻结。
看到花倾夜失魂的神情，巫美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化为齑粉。
——她懂了。
曾经想象过，万一有这样一天：世界上终有一人能将花倾夜从炼狱中捞起，使她重新鲜活夺目，而那个人却不是自己。
可是，当这残忍的一刻真正降临，巫美才发觉、它比想象中更叫人土崩瓦解。
“倾夜，”巫美颤声哭道，“你是把我当成了锦瑟么？”
花倾夜的心，也在这梦醒时分坍塌碎裂。她虚脱地将额抵在枕上。
“对不起，巫美……”花倾夜无力地道。
“你辜负了我！我不要你道歉，我要你抱着我！”巫美泣道。
花倾夜便麻木地抱住她。
“吻我。”巫美任性地要求。
花倾夜便覆上她的唇。
“倾夜……”巫美咬着嘴唇，不顾一切地……
花倾夜略一迟疑，任由她予取予求。
“倾夜，”巫美泣不成声，带着无望的企求，“请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