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以撒声音非常平稳:“我明白,连长。”
  “等到大家回到雪野镇后,一切惩罚由我承担。”
  连长糊涂了,立刻反问:“雪野?等到大家回到雪野?以撒维尔你什么意思!”
  然后他又吼道:“第七排九排的指挥官都给我说话,离开扣押以撒维尔!你们那里发生了什么,都哑巴了吗!”
  连长并不清楚,此刻七排九排的指挥官们就坐在以撒旁边,且被剥夺了指挥权。
  以撒决定做一次好人,不让连长担心其手下的安慰。
  他坦然道:“四位指挥都很好,连长。但两队唯一的通讯器在我手中,我想你是听不见他们的回应了。”
  “你……”连长还想说点警告的硬话,但通讯器此时传来另一名青年的声音。
  “我是总指挥,西原润。”
  “以撒维尔,请汇报你们当前信息。”
  西原润已经没有了第一次与以撒通话时的漫不经心。原以为以撒维尔只是个小插曲,没想到闹得当前两个步兵排失去了与总部的联络。
  他是怎么做到的。如果控制了四名指挥官,为何士兵们没有反抗?
  “我这里很好,总指挥。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以撒语气一如既往,他打开计时器看了一眼,“现在的问题是采尔马特,不是吗。”
  “保守估计还有十分钟,采尔马特就会遭受敌人的疯狂进攻。”
  “您还有时间下令让他们撤退。”
  通讯器内一片沉默,西原润没有回应。
  此刻雪野镇,被叫回指挥帐篷的贝翰音坐在西原润对面,出声提醒道:“也许他说的对,我们可以撤兵。”
  “然后呢,孤注一掷的防守雪野,”西原润皱眉反问:“这和把前线主动送给敌人有什么区别。”
  “听起来也有道理,”贝翰音浅笑,双手叠放在一起。
  明明是被叫来征询意见,但贝翰音发现西原润并不听取建议后,便维持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保持作壁上观的态度。
  他准备欣赏西原润的挣扎,不予帮助伺机夺权。
  发现贝翰音也想不到好办法,西原润还是坚信自己的方法可行,按下通讯器。
  “敌人即将进攻采尔马特,全体人员进入一级作战状态!任何士兵不得擅自离开前线!”
  最后五分钟,西原润依旧没有下达撤军指令,他相信自己的决策。
  而某些人的言论只是空气,西原润准备等以撒维尔来到雪野镇在处理对方。
  西原润暗自思索,也许都不用他亲自解决这名违背军令、挑唆军心的士兵,因为这场比赛全校老师都在旁观。
  后期还会将录像公布在官网。
  以撒维尔的所作所为早就跨过了红线,恐怕比赛结束就会面临劝退惩罚。
  ……
  望着像块板砖的通讯器,以撒挑眉把它塞回腰包里。看来自己的话语对方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怪他没有说服力,谁让他是一名士兵。
  运输车摇摇晃晃,以撒坐在铁椅上不由自主分析起西原润。他发觉西原润在防御问题上非常冲动,仿佛有股巨大压力追着对方跑,只要西原润停下就会被咬上一口。
  而西原润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一点余地也不肯放手,拼命往前狂奔。
  但战场从来不是一锤定音,以撒觉得战场像是两个人的棋盘,士兵就像是哗啦被倒入其中的棋子,等把各颗棋子摆放完毕,才能正式开战。
  那么西原润到底在急切什么,以撒想不通。
  运输车慢慢驶向雪野,日光已经开始倾斜,挂在山峦之间铺了一层艳红纱幔。
  车内,因为指挥官们最后上车,所以全部坐在最外侧。士兵们则在里面,他们将枪置于两腿间,两手扶枪或者左右手交替扶着枪支,坐靠着背囊。
  偶有颠簸,士兵们轻微晃动。
  以撒握着计数器,望向离开的道路,嘀咕了一句:“差不多到时间了。”
  明明运输车与采尔马特隔着数十公里的距离,但在话音落地的这一刻,两辆运输车上的人员几乎都感觉有密集炮弹呼啸而过。
  他们统一的朝东南方向望去,因为茂密树林和弯曲山脉的阻碍什么也看不见,但每个人的内心都清楚采尔马特开战了。
  采尔马特前线。
  第一天,十一点三十分。
  猛烈的炮袭震得地动山摇,剧烈响声和火光划破天际,掩蔽壕的泥土快速脱落,簌簌砸在士兵身上。
  一枚又一枚,反叛军的炮火像是不值钱的东西,统统降落进士兵驻扎的壕沟。碎片还在冒烟,烧焦血肉和撕碎的军服到处都是。
  士兵们铁青着脸,努力握紧手中的机枪。
  “坚持住!我们可以的!”
  “第一轮他们会炮击,第二轮他们会发起冲锋。”
  “只要坚持到他们冲锋就能获胜!”
  营长声嘶力竭地喊着,通知各个排队做好一会的正面对战。
  采尔马特构建的战壕位于高地势,易守难攻。只要在第二轮冲锋时阻挡了反叛军,便获得九成胜利。
  士兵们咬牙坚持,在炮火中抵抗威胁驻守战壕。
  果不其然,数十分钟后,近处爆炸突然停止。反叛军的第一轮远程轰炸结束了。
  虽然高射炮还在疯狂发射,但顾虑误伤同伴,反叛军把轰炸地点调至远离战壕的营地位置。
  堑壕内,所有战士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接下来,便是步兵与步兵一对一的决战。
  这期间战壕迎来短暂安宁,士兵们快速装填弹药,拾取手榴弹。
  “敌人的步兵随时会发动冲锋,我们要时刻准备!”
  没人会料到,也就是连长喊话几秒钟后,无数藏青色钢盔从坑洼不平的淤地四周冒出,四十公尺远的灌木丛中已架好的机关枪疯狂地吐着火舌。
  枪械与枪械的正面进攻突然打响。
  钢丝网被打得稀烂,但仍然能起到一些障碍作用。
  趁着短暂的空隙,在壕沟中得士兵又狠又快地挥掷手榴弹,以阻挡反叛军冲破铁丝网。
  一方被炸死,一方被扫射,无数尸体倒在了泥地里,不分敌我。
  有的反叛士兵还残余一口气,只不过皮肉挂在铁丝网上无法移动身体。而下一秒,手榴弹的余震波及让身体开始向下滑动,他们无力反抗,只能睁大浑浊的眼球仰望天空与土地。
  最后,铁丝上挂满了被打成两段的胳膊和腿骨。
  这一刻,双方士兵脑海中不再是开战前的任务,他们的厮杀只是为了活命。
  你不杀他,他就杀你。
  无论眼前有没有目标,只要一直按压扳机就好,直到弹夹清空的那一刻。
  “坚持住!战士们!”连长还在声嘶力竭地高喊,他看见了胜利的希望,反叛军的步兵越来越少。
  “敌军无法冲上来,反推回去!”
  原本是密密麻麻的藏青色钢盔,在他们的防守下刺目的颜色越来越少,最后稀少到可以用手指头数清楚。
  士兵们也知道胜利在望,手指麻木地按压扳机扫射每个角落,释放熊熊怒火。
  他们是战士,绝不像猪狗一样毫无反抗的死亡!他们是英雄,势必击退侵略联邦的所有敌人!
  士兵们杀红了眼,士气也提升到了最高点。
  胜利唾手可得!
  一盘又一盘的机枪子弹被用完,枪管已经灼热的通红。
  反叛军的步兵队进攻在严防死守中逐渐瓦解,当最后一轮投掷手榴弹后,再也没有藏青色钢盔出现在铁丝网附近。
  敌人撤退了……
  此刻采尔马特的士兵们,每个人身上都湿漉漉的,像淋了一场雨。可那是血液与汗液的混合物,发酵着臭味又刺得眼睛生疼,但没有人擦拭。
  士兵们依旧像凶恶野犬盯紧前方平原,严防死守战壕,预防敌人下一轮进攻。
  可五分钟过去,反叛军仿佛消失了般。
  对方胆怯了。
  连长激动地长舒一口气,示意各排指挥官整顿士兵,清点人数清理战壕。而他则用颤抖的手指按下了联络键。
  嘴唇干裂,声音嘶哑,仍然无法掩盖连长喷涌的喜悦情感。
  “……报告总部,采尔马特已将敌人全部击退,防御成功!”
  这句话,久久回荡在通讯器中。
  “好,好,好!”西原润控制不住地握拳锤向推演沙盘,虽未参与前线的战斗,但他和前线的战士们同样激动。
  他证明了自己,打败了反叛军!打败了连续挫败他一年的奚青!
  他的计策果然是对的!
  贝翰音站在西原润对面,听到防卫成功的消息时微微眯眼,本就眼尾上挑的宝蓝色眼睛更加狭长。
  贝翰音含笑鼓掌:“恭喜,总指挥。”
  随后他撩开帐篷门帘离开了。
  而还有半个小时就抵达雪野镇,与以撒乘坐同一辆运输车上的人员,各各表情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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