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谢御:“嗯。”
  姜枕见他没脾气,任打任骂的模样。却不觉得搞笑,反而更加沉重。
  他又埋进被子里。
  这次,谢御没再拦着。
  只是过了很久,姜枕突然感到厚重的被褥外,谢御很轻地抱住他。模糊得像两人间隔了道天堑,再难触碰彼此。
  姜枕终于忍不住,闷声哭了出来。
  他的哭声细微,比雨还轻飘。落到谢御心里,的确没有涟漪。
  可他觉得,总有“绝望”在两人之间蔓延。尽管再怎么弥补,爱护,终究会有裂缝。
  与其长痛,还不如短痛。
  第137章
  现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谢御将姜枕抱起来, 用被褥裹着他。怜惜地擦去道侣的眼泪,尽可能地表现出“心疼”的神情。
  有些滑稽。
  姜枕看了眼,埋在谢御的颈窝里, 一时间哭不出来。那些汹涌如浪涛的情感, 此刻逐渐成为泥土下的养分。
  谢御:“好些了?”
  姜枕闷闷不乐。
  他歪斜着从谢御怀中出去。被裹得像球比较艰难, 好不容易挪到旁边独自清净。恍然想起背靠的木板是谢御打造的, 软枕和锦缎也是其布置的。
  姜枕:“……”
  他垂眸,试探地将独占的被褥,分给了谢御。
  谢御:“多谢。”
  姜枕终于有了说话的欲望。
  “我今晚见到了鬼婴,怨气虽重, 但不难解决。”
  “我们明日进城,将事情办妥就回南海、好吗?”
  谢御:“我听你的。”
  “南海有名神医,你恢复修为后很奇怪、我想带你去看。”
  “嗯。”
  “看完后……我没想好。”姜枕双手搭在膝盖上,语气渐轻:“你要跟紧我。”
  “嗯。”
  姜枕说着, 心里逐渐平复。
  他放平身躯, 躺入被窝。谢御点燃蜡烛, 幄帐中顿时明亮。
  姜枕的眼圈还是很红,谢御看了会儿, 伸出手碰了下。
  姜枕:“做什么?”
  谢御想了想,斟酌问:“疼吗?”
  姜枕摇头,握住谢御的手:“睡吧。”
  谢御便不多说, 听从地躺下。
  翌日清晨。
  姜枕将入城的事情告诉三人,都没有异议。吃过早膳,很快将这里收拾妥当。在散修的目光中进入城中。
  白日,城内光景截然不同。
  欢呼笑语铺满了所到之处,稚童嬉笑地玩耍,商贩热情地叫卖, 百姓们则安居乐业地逛着街巷,采购晚点时的菜肴。
  金贺看了会儿:“真好。”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幼时,与现下的处境对比,多么想要回到爹娘牵着他手的年纪。
  虽然感伤,但也逐渐坚强。
  姜枕赞叹地看了眼金贺。
  “打扰,你们的城中的弃婴在哪?”很快,消潇先找人问道。
  那是位文士,握着书卷。
  见他闭口不谈,消潇道:“我们是散修盟的人。”
  此话一出,文士才犹豫,指了方向:“你们要做什么?”
  消潇却不再理会。
  事态算急,五人往文士所指的方向赶去。路途遥远,险些迷失。好在最后平安到达。
  “这……”金贺瞪大双眼。
  眼前的街巷,犹如乱葬岗似的肮脏。分明五步之遥,两面却云泥之别。被遗弃的婴儿像畸形的果实开满了大地,在废墟里,在水沟旁。
  “呕。”画面太惊悚,金贺没忍住,胃里翻腾。
  姜枕也觉得难受。
  分明见到更加可怖的鬼婴,可看到这些真切的生命被遗弃,鲜活消失殆尽。便觉得如鲠在喉。
  消潇蹙眉:“怎么会这么多?”
  她上前,挥走阴魂不散的苍蝇。这些婴孩有的脐带还连着干涸的血痂,便被遗弃在这里,跟风干似的老头,皱缩着嘴唇。
  姜枕有点喘不过气。
  这儿跟炼狱有什么样的区别?
  谢御:“带多少?”
  姜枕反应回来:“不知道。”
  他苦恼地说:“就算带上他们,路途漂泊,也很难活着。”
  在未见到西荒城的情况前,只当是喧双的要求。但现下,姜枕必须考虑还有其他隐喻。
  正在此时,消潇道:“阵法。”
  金贺:“什么?”
  消潇:“你抱着婴孩,往这走。”
  正是分界线,将两边的生活分割。
  金贺不敢伸出手,这对心灵来说太残忍。
  姜枕蹲下身,却被谢御牵起来。
  谢御:“别动。”
  他将小孩儿抱在怀中,污渍将白衣蹭脏。按照消潇的话去做,果然感到阻拦的刺痛。
  谢御:“此阵难解。”
  金贺问:“那萧驾是怎么做到的?”
  消潇:“金杖。”
  萧驾背负的因果太重,最后落的田地众人皆知。
  姜枕给谢御擦拭脏了的衣襟,闻言道:“……这样。”
  金贺:“既然带不出去,就算了吧。反正消潇已经送了批弃婴回南海,你别再背负因果了。”
  消潇:“我也觉得,此事不可勉强。”
  擦干净谢御的衣裳,姜枕松开手:“再看吧。”
  金贺见他不愿意,心急如焚。
  背负因果可不是好事。
  东风行突然开口,提议道:“往前走走。”
  再看会儿,说不定就会放弃。
  至少对犟脾气的人不能逆着来。
  闻言,都没异议。
  继续往前,除却这些婴孩的存在,这片区域就是废墟,没有半点人影。姜枕被谢御牵得很紧,可心里始终有股气,促使着不断地走。
  直到——
  “……鬼打墙?”消潇道。
  刚才所见到的场景,此刻完美的复原。杂乱的废墟和将死的婴孩,都摆在面前。五人直觉不妙,回过头。
  ——前后长得相同。
  金贺:“……哪边是来时的路?”
  他真诚发问。
  消潇摇头:“我也不记得了。”
  仅转身间,便觉得识海模糊。现下不认得路。
  姜枕心神不宁:“阵法。”
  东风行冷静地说:“寻破解之法吧。”
  话说的简单,但做起来难。
  阵法总有作用,是困人在此,还是蛊惑不可往前。他们了解此地的情况有限,分辨不出便极为难找。
  谢御召出避钦剑:“跟着。”
  姜枕:“你还记得?”
  “嗯。”
  谢御牵住姜枕的手,示意:“看那边。”
  是三个斜躺着的婴孩,瘦弱得肋骨凸起。
  姜枕不太明白,思忖:“刚才没有他们?”
  “嗯。”谢御说,“阵眼在那。”
  消潇是后天法修,见状道:“的确如此。你竟然过目不忘?”
  金贺:“厉害。”
  同时较为疑惑,他跟谢御熟识很久了,居然不知道这能力。
  姜枕被谢御牵着走向那。刚到,周遭就变幻多端,刚才的路口尽数消失,唯独留下面前的窄道。
  消潇:“走对了。”
  这是好消息。但面前漆黑的窄道,无疑向他们透露出危险。五人有些踌躇,还是东风行率先道:“试试。”
  都到这儿了,不得不继续走。
  阵眼不破,也没办法离开。
  姜枕振作起来,跟谢御一马当先的往前。出乎意料,并未有危险,这条路走得极为顺畅,只是看不见尽头。
  天逐渐地黑了。
  嘀嗒。
  金贺一激灵:“什么声音?”
  消潇伸出手,确认道:“水。”
  “哪来的水,下雨了?”金贺疑惑。
  虽然只有零星的水泽,他还是不放心地给东风行遮住:“别风寒了。”
  说完,问谢御:“这条路有尽头吗?”
  谢御:“不知。”
  他见金贺忙碌,回过头盯着姜枕。
  “……怎么了?”
  谢御摇头:“无妨。”
  却试探地伸出手,学金贺那般用衣袖给姜枕遮雨。
  坦白说,有些挡路。
  姜枕心中却软和:“谢谢。”
  谢御无言。
  持续向前,终于见到窄道的尽头。虽然未踏出去,但翠绿的草地已映入眼帘。
  金贺松口气:“终于到了。”
  他们没有设防地向前,“砰”的声,脚下的土地却骤然凹陷,旋即成为永无天日的黑洞。
  如从悬崖坠落,疾风吹刮。
  姜枕睁着眼,很快无助地阖上。恍惚间,只感觉谢御拼尽全力地牵住他的手。坠入这无边际的天地中。
  咚。
  -
  鬼界。
  姜枕睁开眼的时候,周边有几只雾面白魂在游荡。
  他率先去找谢御,发现对方就在自己的身旁,立刻去探鼻息。
  ——还活着。
  姜枕松口气,还想看谢御受伤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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