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谢御“嗯”了声:“十四岁游历时,曾来过这里。”
“哦……”姜枕明白,“四年前。”
“那会儿的金杖教,你觉得怎么样?”
谢御认真回答:“不错。”
“与现在相同。”
“那你见过教主吗?”
“见过。”
姜枕来了兴趣:“他长什么样?”
谢御却说:“不记得了。”
姜枕瞬间蔫巴。
他跟谢御说道:“生死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作为教主他却并没有处理。”
姜枕道:“箫遐性格偏执,认为对消潇很好,其实是伤害,他也不适合当下一任教主。”
话转回来,便还是消潇。
谢御:“……”
谢御有些无奈。
姜枕太爱操心了,这本是性子良善,若节外生枝,谢御也愿意帮他担着。但谢御害怕其的情绪受到影响,就譬如现在这般,愁眉不展。
姜枕正在想事情,忽地发觉自己的步伐变轻,旋即腰间的手将他揽了回去,抱了起来。
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谢御单臂抱着姜枕,完全不费力气,但略微蹙眉:“太瘦了。”
而姜枕却没那么轻松。
他不矮,也有些身量,被单臂抱起来时,纤细的身子骨便跟破竹似的,没办法跟谢御平视,反而突出些高度。
这让他很不安,像在风中的弱柳,寻不到可庇佑自己的大树,总想低头去抱住谢御。
谢御看起来心情不错。
姜枕已经习惯了其不爱说话,纯做事的模样,内心叹口气,刚要说话,忽地感觉不对劲。
而谢御的神情也明显变了。
那是一道紧随他们的目光,如死寂的山般沉重,又带着经年蛰伏的阴毒。而抬起头,周遭却空无一物。
这样的目光让人熟悉,在八荒问锋出事前,姜枕还被他凝视过。
——管微澜。
姜枕利索地下来,沧耳瞬间开始地毯式的搜寻。然而返回的结果,却如他们所能见到的一样、什么都没有。
谢御道:“退后。”
姜枕:“……”
姜枕紧紧黏着谢御。
谢御没勉强,避钦剑“嗡”的声便出鞘,将空气划出尖啸,随即两道剑意往前方扫去。
砰!
那是方树干,此时剑意撞上去,立刻被削出几道深痕。树叶扑簌地抖落着,落了满地。
……
月光下,落得有些光秃的树干上,正站了个萧索的黑影。他的长袍被风吹得作响,斗篷下的双眼,虽然外形陌生,神态却在。
避钦剑迅速回到谢御的手中,他往前将姜枕遮住,目光凛冽。
管微澜露出一个微笑:“御儿。”
第114章
姜枕感到头皮发麻。
分明距离八荒问锋已经过去许久, 可看到管微澜,当时拳脚到肉的皮实和油脂,似乎仍旧在掌心间滑腻。
管微澜的目光漂浮不定, 笑容却愈发灿烂:“还记得我吗?”
嗡——
避钦剑跟疯了般, 陡然从谢御的手中脱出, 旋即冲向管微澜, 那具躯壳不如从前,躲闪不及,被刺了正着。
咚!
管微澜从树上栽了下去。
姜枕往前迈了步,被谢御拦住:“小心。”
姜枕看向树下那躺着的人, 刚才迸裂开的鲜血将头颅下的土地都浸染开。好半晌,都没见到其有动静。
“死了?”姜枕道。
谢御收剑:“我去看看。”
姜枕粘着他:“我跟你一起。”
谢御默许了。
离管微澜五步之遥时,两人停了下来。
管微澜不知道夺舍的谁的躯壳,应当有些灵力, 看样子在筑基修为。此时斗篷被压在身下, 露出的角破烂, 腿骨错位,正别扭地歪着。
姜枕道:“他死了。”
谢御:“嗯。”
“他的魂魄会去哪?”
谢御道:“飘荡, 再次夺舍。”
姜枕明白。
但这么大的不确定性和潜伏的危机,像野兽般时刻紧盯着他们。内心的不安逐渐笼罩了他,将姜枕逼到绝路。
谢御说:“无妨。”
姜枕道:“怎么没事?”
他被不安逼到苦恼和烦躁, 却没有发脾气,而是轻声说:“我下手轻了……”
谢御及时抱住姜枕。
被拥入怀中,姜枕感觉浑身竖起来,像防御领地那般的毛刺都顺下去。
谢御抱紧他,仍觉不够,干脆将姜枕托起, 只能依附自己。
姜枕的双手搭在谢御的右肩上,轻地一撑,在其的怀中跟没骨头似,脑袋跟谢御的脸紧贴着。
姜枕忧愁地说:“也不知道金贺那边怎么样……”
谢御道:“无事。”
金贺的入道心法虽然破碎,灵力也倒退不少,但不至于手脚功夫都没有。管微澜能夺舍的躯壳灵力不高,若真遇上不会出大事。
谢御抱紧姜枕,往回走:“别想了。”
姜枕道:“太随遇而安了些……”
他轻微拢眉,声音小:“我不放心。”
谢御道:“许你些事做?”
姜枕问:“什么事?”
谢御略微停步,随即往前:“风流韵事。”
姜枕愣了下,登时脸如红云。
回到弟子居,姜枕从谢御的怀抱中下来,侧耳倾听屋内是否有声响,无误才推开门扉。
月光迫不及待地挤进屋中,形成的三角中,消潇的容颜被照得些许柔和,她抬起视线,莞尔道:“回来了?”
姜枕“嗯”了声,看见她的伤口,有些哑然。
消潇道:“来坐吧。”
姜枕便跟谢御落座。
“避钦锋芒未褪,你们刚才遇见了什么?”
姜枕坦诚说:“管微澜。”
消潇道:“可有受伤?”
“没有。”
“可见到他夺舍的躯体了?”
姜枕思索:“那人已死,身着的斗篷和面貌应不是城中人。”
谢御道:“散修盟。”
“哦,对。”姜枕反应过来。
消潇点头:“这样。”
“他既然能混进教内,应是魂魄见过暗道,二来,兴许已跟教主和弟子暗通。”消潇道,“不论哪种,都对我们无利,定要小心。”
“当然。”姜枕说。
话落,他问道:“小四走了吗?”
“走了。”
姜枕便问:“既然教主知道你在这儿,却不出手、是因为放下仇恨,还是要将你关起来?”
消潇道:“哪个都不是。”
姜枕疑惑。
消潇道:“若姜少侠听过水滴刑,应知道其的可怕之处。义父留我在这儿,无非是等伤口溃烂,心中折磨。”
姜枕跟谢御对视,明白了:“他想要你提心吊胆的活着?”
“是。”消潇莞尔,“聪明。”
姜枕有些不好意思。
想起金杖教主所做的事,姜枕又沉默下来,谢御虚扶他:“何时动身,可有打算?”
消潇道:“很快。”
正要问几时,忽地听见门的响动。消潇站起来,将插在牛皮裹着的匕首扔出,“咚”的声,外头人动作戛然而止。
姜枕也站起来:“谁?”
“是我。”
——箫遐。
姜枕微地蹙眉。
距离箫遐受伤也不过几个时辰,他应当处理伤口,好生想自己的错误才是。这么快就来到消潇这儿、不是好事。
消潇道:“我同你没什么好说的。”
箫遐却道:“我能救他。”
“他”不言而喻,正是谢御。
姜枕的眸子微闪。
提到此事,消潇放下戒备和不悦,将匕首从门上抽出。
门扉推开,箫遐笑颜盈盈:“筱妹。”
消潇道:“你要救他?”
箫遐点头:“我之前是做了些,对不起谢少侠的事情。”
他语气没有惭愧:“一想到因为此事伤害你我的感情,夜不能寐。所以我愿意用金杖解决诅咒。”
消潇问:“你所求何事?”
箫遐道:“换你我和好。”
——姜枕跟谢御相视,眼眸倒映着彼此。
消潇拧眉,箫遐的脸色漆白,笑道:“我不会强迫你,但筱妹、留在我的身边,这是唯一的请求。”
消潇道:“你威胁我?你还是个男人吗?”
箫遐张了下嘴:“如果你不跟风一样转瞬即逝,我不会这样作为。”
但消潇太飘渺,如一阵烟雾,稍有不慎便是十年、或许更长。
箫遐袒露心扉:“过去十年,我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你是否活着。外出这么久,我从未想过等不到你,因为我还活着。”
箫遐迈了一步,他的身量跟谢御同高,却不显得压迫,而是臣服。
“若金杖说你身死,我绝不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