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阿姐察觉到,有点冷的说:“这些你便别管,卫井的事我来处理。”姜枕张了下嘴,“嗯,那你要小心,别扎到手了。”
阿姐似乎有点不耐烦:“嗯。”她抬起目光,“今儿是祭灶节,你出去玩会儿。”
消潇解释道:“我们来的早,见到村外摆满了花灯,想来热闹,你们不如去瞧瞧。”
姜枕:“……好。”
这明显是赶他们出去了,姜枕没意打扰,便站了起来,谢御自然地牵住他:“走吧。”
等下了楼,姜枕让小二把羊肉汤面给了阿姐他们,便跟着谢御出了客栈。因为天色还早,他们在外头逛了许久,直到晨日里的微风逐渐歇下,而变成残夏时那完好的颜色。
姜枕眯起眼睛,抬起手遮了半边地去瞧。谢御侧头,不看江山如画,只看着他。
残阳从鎏金云隙间倾泻而下,将少年冷玉般的侧脸染作半透明的琥珀,他细白的手腕被暮色勾勒成淡金的剪影,落入绯色烟霞的瞳眸中。谢御像是被融进去,化开却流不走,只坠入那色泽生辉之中。
姜枕正在看残阳如火的天,和人群攒动的街道,突然觉得脸上被亲了下。他回神,却有点呆地看了看谢御,像是没明白。
谢御问,“还不习惯?”
姜枕摇头晃脑:“不习惯。”
“那——”姜枕捂住谢御的嘴,把那句再亲一下按了回去,小声道:“习惯了。”
谢御的双眸总是安静的,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姜枕却被他看得有些烫,把手收拢,便又被亲了下。他呆了许久,才在走的路途中,轻轻地蹭了下谢御。
走出了村落,姜枕才发现外头有多热闹。仿佛脱离了死气沉沉的日子,变成了崭新的模样。这本是条荒路,不知怎么被开辟成如此精美的景设。一些小楼挂着灯笼,飞檐擒着残霞,小贩的摊位整齐,远方还传来细水长流的声,看过去,当真是小桥流水人家的模样。
姜枕只愣了一会儿,内心那点高兴便被放到了最大,他拉着谢御进到了人流当中。
他还是第一次参加百姓中的习俗和节日,南海妖族里没有这些东西,东洲的繁华更不似如此。这里带了些朴实,虽然没有灵气给予修炼,却让人乐在其中。
姜枕被眼前的灯笼和各式各样的花灯晃了眼睛,在摊位上都会留步看一看。等到了一家挂着面具的铺子,姜枕就想回头给谢御挑选一番。
却恍然发现手中已经空了。
这里很挤,却被修建出“春江花月夜”的风采。姜枕踮起脚看了一会儿,只见一众人头,没看见出尘的谢御。正嘟嚷着回头,却发现谢御站在自己的身后,目光隐隐有些揶揄。
第61章
姜枕奇怪地问:“刚刚怎么没看见你?”
谢御道:“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发现我。”
姜枕愣了下, 仔细地看着谢御,却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只当做是自己多想,跟谢御分享喜悦道:“这当铺的面具好看, 你想要哪个?”
谢御抬起目光打量了一会儿:“你选吧。”
“哦。”这正合姜枕的意思, 他抬起头看了一圈, 上边的面具什么样式的都有。
姜枕挑了个看起来青面獠牙的, 从衣裤里摸出两个碎银,这是他醒来时就发现的东西。付了银子给小贩,姜枕便将面具拿在手上左右看了下,甚是满意地递给谢御:“好看吗?”
“嗯。”
谢御将面具接过, 随意地扣在额头上。
姜枕不免愣住。
青面獠牙的面具本让人觉得惊悚,偏谢御扣于额头,露出的眉眼与薄唇十分凛冽。眉似墨色剑锋破云而出,眸如月下寒潭的清冽碎光。唇角弧度平缓, 勾起时却仿佛能听到冰雪消融的轻响。
他身上多了些平易近人的气息。
姜枕回神, 夸赞道:“好看。”
谢御:“是吗?”他随手从铺子里取下面具, 刚才给小贩的细银多了许些,再拿几个也绰绰有余。他的目光犀利, 挑的是副动物的图样,姜枕没认出来,但还是往脸上戴着。
这下才问:“这是什么?”
谢御:“不知, 或许是狐狸。”
小贩赔笑了声,“客官,这是小狗。”
姜枕:“……”
姜枕又将面具取下来,塞在谢御的手心里,跟他调换,这才正式地进入这花灯的佳景之中。姜枕还遇到了一白发老妪, 好奇询问祭灶节会有这样的风俗吗?对方告诉他:“等赏完花灯了,就回到家中祭灶,平添些团圆的喜悦。”
姜枕明白了,便被谢御牵着往前走。
这里实在是建设得太好,等到天完全黑了下来,那些张灯结彩的喧闹便铺天盖地的。观灯时人挤人,天边时而炸开两声烟火,将长街照得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姜枕抬起头,各色花灯缀满了天空。低下头,街市上龙狮竞舞,锣鼓震天,稚子举着兔儿灯追逐笑闹,少女鬓边簪着绒花,手捧莲花灯祈福。
眼前犹如盛世,姜枕被震撼得愣了好一会儿,一颗心才从停滞、跟随着锣鼓重重地跳跃起来。他很开心的要到处去看,谢御却及时拉住他:“放灯吗?”
姜枕刹住脚步:“好。”
—
卖灯的铺子是一位白发老妪在看管,它的摊位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河灯。姜枕粗略一看,有玲珑剔透的宫灯,栩栩如生的金鱼灯,还有憨态可掬的瑞兽灯,除此之外,还有放飞的孔明灯。随着温馨的火光大放光彩,游人不禁驻步细赏。
老妪道:“哥儿,这是我们这有名的天地灯,选一个吧,图个吉利。”
谢御道:“喜欢哪个?”
姜枕思索了下,问老妪:“河灯好,还是天灯好?”
白发老妪闻言,忍不住笑:“当然是两个都好,鱼儿跃龙门,有鱼怎就没有龙了?”
姜枕点头:“那都要吧。”
谢御把银两付了,见姜枕提了六个,不动声色地挑眉:“怎要了这些?”
姜枕道:“不可以吗?”
谢御道:“还以为你想逛其他的。”
姜枕摇头:“放完也不迟。”
姜枕跟谢御分了灯,谢御得了天地两灯,见姜枕拿了四个,心中忍不住地软和下来。姜枕一看他的眼神,立刻捂住谢御的嘴,小声道:“该放灯了。”
夜色被人群染作一片锦绣,姜枕顿步下来,在蜿蜒的小河边蹲下。他跟谢御靠在一块儿,要将河灯放了,却见旁边的小姑娘在爹娘的簇拥下提笔写了字。姜枕看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她念叨:“天地本不全,却借月色,花灯,与之相连。爹娘,这下天地能会面了吗?”
“会的。”
姜枕愣了一会儿,问道:“谢御,你想许愿吗?”
谢御道:“听你的。”
姜枕便去找他们借了毫笔,让谢御先在河灯上写,后者却浅笑:“我没有夙愿,帮我写吧。”
姜枕便接过他的灯一块儿写了。
等真的将河灯从清凉的水面上送出,天上的烟花骤然绽破长夜,如姹紫嫣红般的细雨倾泻而下,金菊,银蝶,赤霞漫天飞舞,倒映在这万千阑珊的河央之间。
将毫笔归还,再跟谢御一同放了孔明灯,姜枕才提着两个天地灯,有些满足的说:“真好。”
谢御问:“嗯?”
姜枕朝他露出一个笑:“天地本不全,却以花灯,月色,与之相连。这不是贪念,而是一面之缘的夙愿。”
姜枕握紧手中的天地灯,“我该回去了。”
谢御道:“嗯,不急,先将两灯放了吧。”
姜枕却没有回答,他好像失了魂,又好像没听到地背过身离开。谢御看着,突然伸出手——
砰!
一束烟花再次绽放在漫漫长夜,火树烂漫映亮了天地,又似千树繁华被东风吹落。转瞬即逝,却又足够刻骨铭心。
灯架倾倒的混乱间,面具被风掀起半角,刹那间玉色侧颜如昙花乍现——鼻梁如雪岭孤峭,睫羽似鸦羽垂落,染金灯穗拂过他执灯的手,分明是流年一瞥,偏教路过少女失手打翻莲灯。
姜枕垂下视线:“有人在等我。”
复而抬起:“我该走了。”
面前的谢御立刻变了个模样,他似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凛冽的样貌都变得明朗:“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姜枕道:“从我问你的时候。”
“我从来不会问他这些问题的。”姜枕的眸光颤了一会儿,好像是被欺骗得过头了。
假谢御本是为了好玩才骗他,没想到被拆穿后,少年会这样难过,哪怕因神树诞生的他,也不免愧疚。
“你……”
姜枕道:“记得赔钱,我先走了。”
假谢御:“……”
“?”
—
姜枕找到谢御的时候,对方正靠着一处有些暗是小巷里。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萧瑟的凉风,从远方的喧闹走到这里时,已经有些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