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红飘带随着风雨不断地摇曳,不停地向天阶飞扬。又时而顺着风落下,如红泥吻花。
姜枕已经做好了随时阻止她做傻事的准备,因为这看起来太像是献祭了,比金杖教的还要吓人。
但出乎意料,将一段路走完,再将仙客来放下,女子突然没了动静,但看着起伏的弧度,应该是在深呼吸。随即,转过头,目光锁死了他们二人。
刹那间,姜枕有些心神不宁,余光中,是她露出一个开朗的微笑。
女子道:“抱歉,家中要我不能懈怠此事,这才严峻了些。”她眨眨眼,“你们跟着我做什么,不会听街坊邻里的夸我,特来一睹芳容的吧?”
姜枕:“……”
“不是的。”姜枕乖顺地道,“姑娘,劳烦问一下,这棵枯树——”
“……嘁。”女子见是这茬,没趣地打断:“外乡人问这个做什么,想知道也得是我们这里的人吧。”
她扬了扬首,目光锁着他,光明正大的。姜枕抿抿唇,认真问:“该怎么做?”
“不难。”女子将手上的泥土拍掉,随意地说:“你嫁给我就好了,都说美人配英雄,我在这儿也是数一数二的,绝不会亏了你。”
“?”
姜枕感觉自己幻听了,但发现身旁的谢御抿着唇不发一言,又不得不认清现实。担忧地说:“姑娘……这种玩笑不能开,我知道你是无心的,但若是旁人听到了,恐怕有损你的声誉。而且,若是遇到当真的人死缠烂打……”
女子:“诶诶诶,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姜枕:“?”
你在,说,什么。
姜枕还想劝她别再打趣了,身旁的人却冷不丁地开口:“成亲?”
“成亲,什么成亲?”女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你不行,你看着太冷冰冰的了。”
谢御冷冷开口:“不,是我跟他,”
“已经成亲了。”
姜枕瞪大眼睛,女子也皱了下眉,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你们成亲了?”
姜枕也想问:他啥时候成亲了!
但想起前世姻缘,姜枕还是绷着表情,温和一笑:“是的,不过是在——”
“梦里”两字还没说出来,谢御又打断:“东洲。”
姜枕:“……”
好好,就当谢御是在帮他了。
女子顿时没趣:“谁管你们在哪里成亲的,既然是外乡人,那跟我就没有关系了。”她笑了下,很张扬:“你们想知道事情,总得有些诚意。”
姜枕乖顺道:“你想要什么东西吗?”
女子:“不不不。”
她眨眨眼,“我想向你们打听个人。”
谢御:“说。”
女子:“当云。”
“没听说过。”
姜枕眨眨眼,看向谢御:太敢说了。
但把路走死了啊!
他开口:“姑娘,我们——”
女子:“哎,你不必说了,没这人。”
“?”
女子自顾自地,语气有些埋怨:“我就知道她用的是假名,居然骗了我阿祖一百多年。”
姜枕意识到这是个不简单的人,没冒昧的去问。女子叹口气,“算了算了,本来还想在你们嘴里套些话的,既然她的名字都是假的了,其他的就不是真的咯。”
“你们想知道这棵树的来历,我就告诉你们。”
“这棵树是我们这的百年老树。”
姜枕认真听:“然后呢?”
“没了。”女子面无表情。
“。”
。。。
见他满脸无助,女子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好了,这次我真的不开玩笑了。你们是嗅到了这棵树的鬼气?”
姜枕点头:“是的。”
女子:“鼻子真好,跟狗一样。”
“。”
你不是,说好,不开,玩笑,的,吗。
姜枕一脸生无可恋,他真是信了这人的邪。
——
跟女子交谈完的时候,打更夫也散班了。他提着自己的铜锣,竹梆,路过他们时,猛地一个刹住腿,问:“咦,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姜枕愣了下:“嗯,你撞了我一下。”
打更夫道:“那我真过分。”
谢御道:“不是说没伤着?”
姜枕:“……他力气没多大。”
打更夫:“哎呀!不好意思哈小兄弟,我这人忙手忙脚的,给你撞着了。”
姜枕忙地摆手:“没事没事!”
打更夫一脸沉重:“怎么能是没事呢!我这一身牛劲,肯定给你撞疼了!可惜今太晚了,我媳妇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他道:“小兄弟,你明个要是见到我,我一定请你吃顿饭补偿,但我现在得先走了哈!
”姜枕点点头:“……好,其实——”
不用的。
他又被打更夫撞了!
剧烈的疼痛从肩膀处传了过来,姜枕轻轻地“嘶”了一声,脑子里只有打更夫说的“牛劲”,果然不是吹嘘的。但今日的冲击真的很大,以至于命苦到他笑不出来。
泛着疼痛的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温柔地揽住,灵力从上头渡了进来,被隔阂在瘦削外,但很大程度地安抚了姜枕。
姜枕眨眨眼,听见谢御问:“疼?”
姜枕摇摇头:“不疼了。”
肩膀上的手便松开了。
姜枕迟钝地张了下嘴:“……谢谢。”
“嗯。”
刚刚跟女子交谈,从话中基本可以得知两件事:一,这里的人肯定不是活的了,而是不愿意投胎的鬼魂。二,女子是留在这里的守村人,她能有效压制怨力。
而至于一个凡人,为什么有通天的本事可以压制鬼魂的怨气,原因就来自怀中的花——
想起女子所解释的话,姜枕吸了吸鼻子,有点沉默。
回到客栈,消潇早在门口处等候多时。她穿得薄,被风一刮,有些瘦骨嶙峋,但眉眼仍旧锋利,看见两人,展颜一笑:“回来了?”
“姜少侠,你救的那个人醒了,正想要见你。”
姜枕惊讶:“这么快?”
消潇莞尔:“想活的人都醒得快。”
姜枕点点头,看了一眼客栈的陈设,小二仍旧在台边打盹,不过这次到了里边,可以坐着睡了。
回到二楼,推开屋子,把有些打湿的外袍褪掉,姜枕没找到挂的地方,就被谢御接走,后者将外袍搭在自己的手臂上,朝他颔首:“去。”
姜枕:“谢谢。”
绕过屏风,走到了里屋,许是小二上了心,屋子里的香都是药的苦涩。帷幔边,青年虚弱地坐在床榻上,眉眼斯文,姜枕有一瞬间的愣神。
都说凡人在每个阶段都是不同的。
比如看青年的眼,还以为他尚且很小,但观他的全景,还以为他已经涉世很深。但现在去看,姜枕只觉得他像一个人。
时弱。
姜枕眨眨眼,一种很奇异的澎湃弥漫上了心口,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反倒是青年意识到他们,抬了下眼,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恩人。”
姜枕道:“夜里风大,坐起来做什么?”
青年虚弱地笑:“火炭很旺,不冷。”
他解释道:“自己的一双腿没用,躺着已经是个废人,还不如坐着。”
姜枕愣了下,宽慰道:“别妄自菲薄,有办法的。”
青年:“恩人是仙长,您说什么,便是什么。”
还是头一次听有人叫他仙长,姜枕有点不好意思,认真解释道:“你可还觉得有哪里不适?等养好了,拜入宗门,总会有救的。”
青年很慢地眨了眼,语气却是不容置疑:“仙长不必宽慰我,入道修行是好,能重新锻全骨。那如果修行的人也如此呢。”
姜枕想:那成仙。
可成仙之后也如此呢?这就是个死循环了。
姜枕抿了抿唇:“至少你的有办法。”
青年笑了下,“嗯。”
他道:“我叫东风行,第一次见到你,恩人。”
第49章
姜枕愣了下。
东风行的说话方式挺奇怪, “第一次见到”的用词,总会让人联想其中的深意。不过目前得知的少,是想不出个所以然的, 抿了抿唇:“第一次见到你, 东风行。”
少年弯了眼眸, 语气温和:“我叫姜枕。”
东风行虚弱一笑:“恩人, 你的名字很好记。”
姜枕正欲说些什么,背后是谢御将外袍挂在衣杆上的声音,回过头,消潇从他们那把避钦剑取来了, 她道:“谢少侠,此地非同寻常,剑最好别离身。”
姜枕眨眨眼,帮谢御说话:“谢谢消潇。”
消潇点了下头, 看了屋里的情况, 顺势倚靠在门框上盯着手腕瞧, 不久又挪开,向外头看去, 示意着楼下:“今个大雨,店里来了三十多个行商,现在扎在屋子里不出, 应有些蹊跷,你们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