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姜枕:“……”
  这写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似乎在暗示他什么。
  骗谢御自己是他的道侣?
  ……傻子才会信吧。
  但如果说是前世的道侣,却未必不可。毕竟他是妖,就算不说身份,只要模糊一点词汇,就是做梦看见的前世姻缘。
  ……傻子才会信吧。
  姜枕垂头丧气地将信笺放回储物袋,撑着伞慢慢离开了。路上的花草被风雨吹得欢天喜地,一路走过,全是喧闹的呼喊声。沿途找了一会儿,最终回到了最开始告诉他“风水宝地”的那块儿绿植。
  看见他,花草一会儿发出惊叹,一会儿发出嘲笑,最终有一句在其中脱颖而出。
  “你怎么没有被我骗到啊!”
  姜枕蹲下身,摆弄它:“你为什么要骗我?”
  花草叽叽歪歪,口吐人言:“你为什么要骗他!”
  拔高的小草茫然了一下,又得意洋洋:“不知道。”
  花草口吐人言:“不知道。”
  姜枕看了它们一会儿,突然也想变成一只小草。但这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想法,因为他已经把那棵拔高小草逮了出来,放在掌心里揉搓。其他的花草瞬间不随着风雨摇摆了,瑟瑟发抖地盯着他。
  姜枕叹了一口气,挖了一个小坑,将小草放进去立直,注入灵力。不过这次拔高的小草受到了践踏,口舌不清,需要再修行一段时间才能说话。
  “唉。”姜枕有点难过地戳了戳它们,成功获取到一片哀声,又逗笑了。
  .
  回到灵舟已是深夜丑时,姜枕小心地推开门,将毛氅放在自己的位置,又静悄悄地出去。但行步间,他突然听到一点稀碎的脚步声,回过头,居然是时弱。
  “你还没有歇下吗?”姜枕疑惑。
  时弱没说话,目光游走地盯着他,最后定格在腰间。那里的布料已经被火星子灼烂了,看上去有些不成体统。
  “没有。”
  “哦,那你要早点歇息呀。”姜枕转身欲走。
  “你要去哪?”
  “浴堂。”
  姜枕向他展示自己的手臂,有一点泥土,时弱没有看,只问:“你没有带衣裳,换什么呢?”
  “……诶,对哦。”姜枕脑袋有点混沌,“那我先——”
  “我的给你吧。”
  说完,时弱不等他的回复,便已经快步回去。很快就拿了一套红色的衣裳出来。
  “……谢谢你。”姜枕接过,时弱却只是点点头,立刻回去了。
  就像是专门来送衣服的。
  好奇怪。
  姜枕脑子有点混沌,心情也低落,没怎么多想,便迟缓地去浴堂了。但还是没有打算直接穿,因为这件红色长袍有几处肮脏的地方,还有破洞,但是不显眼。
  姜枕将衣裳洗干净,又用旋风术甩干,这才打了桶热水,洗完换上。环顾四周,浴堂又脏得不成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泄气地直接回去了。
  回到屋子里,二十人的房间只住了十二个,应该不会再来人了。大家都睡得很熟,唯独时弱坐在不远处,木讷地走神。姜枕将自己裹进被子里,小声说:“早点歇息吧。”
  “嗯。”出乎意料,这次回得很快。
  .
  脉络和根须相互交织,沿着灵舟下的土地疯狂伸展着,像破土般循北面逃去。它们相互嬉戏,相互逗乐,在地下划出道道优美的弧线,却在某一时刻突然顿住,凝视着上方。
  鬼修。
  元婴期的鬼修。
  脉络立刻藏进根须的身体里,由根须独自发抖地观望上方。这里是一座村庄,却已经生灵涂炭,花草也没了生机,成为了飘扬的灰烬。
  元婴期的鬼修尤其恐怖,它们不仅有三头六臂,前后还有十只眼睛,可以说很难有人能战胜它们。而现在,这只鬼修便正在作乱。一双尖锐的指甲插入人修的身体里,牢牢地捏在掌心中,爆成了血浆。它阴森地笑,伸长舌头舔入口中,地面便骤然发烫,火焰纵生。
  嘶哑的“嗬嗬”声不绝于耳,鬼修看起来很是快活,因为来打扰他的人修已经全军覆没。
  可突然间,一道青色剑影横空而来,带着巅峰的剑意,将它的右臂斩断!
  “吼!!”元婴期的鬼修痛苦地仰天长啸,眼睛疯狂转动,锁定来人。
  那是一名十七岁的金丹后期,剑修身穿白衣,身姿挺拔而修长,面容冷玉无暇,似雪般纯粹;今宵伫立寒街,犹如来看梅谢,可那把镶嵌着青色玉珠的剑却证实他不容小觑。
  鬼修脸庞撕裂,嘴角挂在耳根,发出笑声:“痴狂小儿!”与此同时,被斩断的右臂已立刻由黑气重新凝结。
  根须屏住呼吸,瑟瑟发抖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剑修双眸冷冽,目光扫过一圈的血迹,手中的长剑嗡鸣出鞘,寒光一闪,剑气瞬间弥漫四周!那剑气仿若实质,划在鬼修身上屡起黑烟,它发出愤怒地长啸,也丝毫不惧地将周围的黑气迅速汇聚,像一道道锁链,向剑修缠绕而去。
  砰!地一声,剑跟黑气抵抗上,发出刺目的光芒,如临白昼、让阴气微微颤抖。剑修身形如电,趁着鬼修浑沌的一瞬间,脚下轻点地面,立刻冲去!可鬼修有十眼,能立刻察觉,甩上一臂将其阻止,却也被伤了一剑,黑气满天飞舞着。
  “吼!!”鬼修再次发出痛喊,恼怒不堪:“区区人修,也敢阻碍我的大计!”
  剑修却惜字如金,并不理睬收回长剑,翻身躲过“夺命链”,脚踩红梅,一剑挥出,凌厉万分。鬼修突长大口,吐出一口浓郁的黑气,化作一张巨大的鬼手向他抓去,随即身形闪烁,躲开剑意!
  剑修脚步一错,乘剑掠过,突闻背后风声,伸手掐诀,袭去时却空无人烟!
  糟了!
  剑修身法如云,迅捷如雨,鬼修却更快,更能凝成实体!它发出一阵阴森的狂笑,三头扭转,召出无数小鬼,从不同的方向向剑修冲去!后者却不慌不急,衣袂飘飘,掐诀时眉间轻闪,一阵犹如寒潭的冷风横出,所有都消失殆尽,唯独有两位分身,前后夹击!
  砰!
  剑修被其中一个掐住了脖颈,指甲深深地陷入了他的骨头里。根须看得胆战心惊,抖如筛糠地躲在地下。
  鬼修得逞大笑:“就算你有万般本事,却只有一人,如何能敌!”
  剑修鲜血如注,鬼修的指甲尖长,立刻要穿透他的脖颈和肚腹,却被单手诀激荡出数米,剑意犹如滔滔江海,将鬼修缠住。根须看得热血沸腾,发出开心的咕噜声,从地下伸出爪爪来。
  但剑修已经略显疲惫,吃了几颗镇血丹抑制住,剑立刻随着他的稳定变得更加凛冽!鬼修察觉难以躲避,腾出大半怨力接下这一击,并将剑弹出数米!而与此同时,剑修也察觉到背后有一道小鬼突袭!
  来不及了……剑修侧身躲避,却被抓伤,鬼修趁机扑上!就在此刻,一阵淡绿色的莹光越来越浓郁,随即破土而出,长成参天的银色藤蔓,将鬼修的三头六臂牢牢抓住,另一条则是将小鬼捏成云烟!
  “妖!?”元婴鬼修长啸,怒斥道:“我留你在此,你居然是叛徒!”
  稀薄的妖力,带的却是四面八方仅剩的生机,它们无比团结地凝聚成一体向鬼修复仇!剑修立刻翻身,握住长剑,将最后一丝力量注入,随即点地而起,带着剑意将鬼修的三头斩去!气息不凝,它已经是强弩之弓,最后六臂朝天,也被齐齐砍下,发出惊人的喊声。
  “妖!就在这!”它最后一句说道。
  剑修却像没有听清,只淡然收剑,又吃了一颗镇血丹。
  那些银色藤蔓迅速枯萎,变成云烟,剩下的则是细细的银丝线,蔫头巴脑地耷拉在土层上。露出两只小爪看了一会儿,就咕噜咕噜地离开了。
  剑修这才撑着剑单膝跪地,吐出一口黑血
  远方传来了无数御剑的风声,还有落地时急促的脚步。
  “谢御!”
  “谢师弟!”
  “谢师侄!”
  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围绕了他,谢御眼皮阖下,沉沉地睡在花团锦簇中。
  第7章
  翌日清晨,姜枕是被疼醒的。
  四肢百骸都泛着剧烈的酸软和疼痛,让他有点怀疑昨晚不是去救人了,而是偷偷耕了十亩地
  在炕上翻来覆去地打滚,这股疼痛才稍微缓解。天已经很亮了,从醒来时屋子里面就没人,姜枕坐起来,面容惨白地歪过头,看向窗户外一望无际的风景,很是辽阔。
  随意地趿拉着鞋走去浴堂,水冰得吓人,洗完脸都是红通通的。
  他混沌的思绪在冰水中得到了一丝解放:要下山采购一些物品,不能总麻烦借别人的。
  想好了,撑着膝盖直起身子,四肢又开始泛起剧烈的疼。姜枕只能垂头丧气地蹲在一边,手和脸都还有点未干的水泽,寒风刮过,像被刀子割了一般刺痛。
  “在做什么?”李时安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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