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洛蔚宁道:“军队保护不了百姓本该降罪,如今不过区区几句批判,这都容不下,传了出去,老百姓会怎么看待我洛蔚宁,怎么看待朝廷?”
  何永气得霎时无言,却不甘心开口放人,那两个士兵看他脸色行事,依然紧紧反扣住女子。
  李超靖斥道:“洛将军已发话,还不放人?”
  此话一出,大有为洛蔚宁树立军威的气势,那两名士兵听出李超靖的言外之意乃指责他们藐视将军,纵然再不服也放了人,回归队伍中。
  随后洛蔚宁下令原地休整,士兵都坐到树荫下喝水吃馍。
  洛蔚宁与李家兄弟以及两名军师、几名郎将围坐一起,边吃边商议接下来的行军情况。
  “庸州乃淮西路首府,可听方才的女子所言,已被匪军围攻,那我们该怎样屯兵?”洛蔚宁扫视着众人道。
  出征的时候,原定屯兵于庸州城郊,没想到就在行军途中,敌军就打到了淮西首府。
  余军师从衣襟取出一张淮西地形图摊在地上,看了一会,指着庸州城以北的一个小红点,道:“泽县距庸州四十里外,原本就定好一旦庸州失守,就屯兵此处。既然匪军攻打着庸州,想来是抽不出人手再往北进军,泽县还是安全的。”
  洛蔚宁转而看向另一名军师,他对余军师的分析也点头认可。
  洛蔚宁又道:“如今大军已进入淮西境地,为了避免匪军装扮成难民突袭,要不先派几个斥候到前方打探路况,顺便探探泽县的情况。”
  众人听后连连颔首。
  洛蔚宁出身平凡,年纪轻轻的,初次出征就展现了这样的智慧,两个军师对此都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李超广笑着道:“咱们将军真是思虑缜密!”
  洛蔚宁对他的夸赞,只是淡淡一笑。
  商定改换屯兵地点后,洛蔚宁又遣人回头给秦王报信。另一边,派了四名斥候快马到前方打探路况。正如余军师猜测,匪军攻打庸州用了大部分兵力,已无暇他顾。外加禁军出征号称二十万兵,敌人不了解实况,既不敢派人在路上突袭,亦没有绕过庸州北上攻伐泽县。
  大军行了不到五日,终于顺利抵达泽县。
  淮东、淮西各路官员都逃到了这里,如今听闻朝廷禁军抵达,纷纷出城迎接。
  洛蔚宁率大军来到县城外,除了前方有众多官员迎接,大路两旁也不乏“箪食壶浆”的老百姓,还有青楼女子道上撒花。
  洛蔚宁先是惊愕,心想这看起来不像是来打仗的,而是已经凯旋了。随后看到那一张张谄笑的官员嘴脸,猜到了大概,这些“箪食壶浆”的百姓还有撒花的青楼女子,都是官员们花钱买来的。而真正的老百姓,是他们路上遇到的那些难民,对朝廷官员和军队都失望至极了!
  城池失守,这帮官员弃城而逃,躲在泽县里不想如何收复失地,而是千方百计巴结朝廷将领,唯恐被追责。
  洛蔚宁心中鄙视着这些官员,但表面上佯装客气,整顿好士兵后便带领军师和郎将前往地方大员设下的接风宴。
  秦王未至,洛蔚宁只是前军将军,地方官也知趣,只在泽县府衙设置了简单的筵席。众人按官品高下入座。坐在上首的是两淮经略使,洛蔚宁坐在右边首个席位,身边是李家兄弟,其后是军师和几名先锋郎将,坐在他们对面的则是知府等地方官。
  席上佳肴美酒,有几名舞女在乐师的奏乐下翩翩起舞,众官员、将士都看得兴致勃勃。
  洛蔚宁捏着酒杯,看着这片歌舞升平,想到那些被丢失的城池、逃难的平民,心里就划过一丝丝的寒凉。
  歌舞持续了约莫二刻,乐音休止,舞女谢礼的时候,两淮经略使和庸州知府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点了点头。
  然后庸州知府对领队的舞女道:“玉白,洛将军行军辛劳,你留下来敬他一杯吧!”
  靖乱军出征前他们就打探过了各军将领,知道洛蔚宁贫民出身,凭借过人的武艺以及官家的赏识一路平步青云,可谓突然发迹,俨然是飞上枝头的山鸡,对于美女和财宝的诱惑是抵挡不住的。
  庸州知府捋着胡子揣测洛蔚宁的心思,脸上露出了然于心的神色。
  这群舞女是知府家中的艺伎,玉白在舞技和样貌方面都尤其出挑。高挑纤瘦的身材,身穿一袭大红色裸肩长裙,与那张涂脂抹粉的脸蛋相衬,美艳而风情万种。
  洛蔚宁还没反应过来,那名玉白便走到她身边坐下,斟了一杯酒,纤细修长的手端起酒杯递到她嘴边。
  “洛将军,奴家敬您一杯。”
  洛蔚宁看着眼前的美艳女子,红唇张扬,眼含秋波,说是敬她一杯,可酒都送到嘴边了,分明是要伺候她喝下去。
  耳际莫名回响起杨晞说过的话,“我随军出征只是为了看紧你!”
  她的心腾地一震,震愕又羞愧,脸颊也涨红了。暗自庆幸杨晞还没到泽县,要是她在场看到这一幕,她都不敢想象对方的脸有多阴沉!
  第105章女孔明
  ◎那柳娘子叫什么名字?◎
  看着舞姬和洛蔚宁暧昧的姿势,以及洛蔚宁那怔忪的神色,在坐的地方官员们都互相交换眼神,意味深长地一笑,以为洛蔚宁被美□□惑,会接受他们的“好意”。
  没想到下一刻,洛蔚宁身体往后挪了挪,与玉白拉开了距离,抬手接过酒杯,淡淡地道:“有劳玉白小娘子了。”
  庸州知府把不准洛蔚宁的意思,不知是真拒绝还是故作矜持,又笑着道:“玉白是我府上首席舞姬,洛将军身为前军将军,劳苦功高,您若不嫌弃,就让她留下伺候您吧!”
  坐在洛蔚宁两边的李家兄弟抿嘴憋着笑,脸都快要涨红了。他们大概在想,若是杨御医在场就有好戏看了。
  而洛蔚宁十分无语,一时想不出话语拒绝。心想,这帮人平乱不力,弃城而逃,担心被秦王追责,所以就向她献美人行贿,好让她在秦王面前说好话。
  可是呀,他们也不多打探点儿消息。
  不知道她的女儿身就算了,竟然连她和秦王不对头也没打探清楚,看到个京城来的人就巴结讨好。她就一个被推到前锋送死的人,又怎么能在秦王面前说上话?
  洛蔚宁抿了口酒,搁下酒杯,然后理了理衣摆,神情变得认真,“马知府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匪军未除,洛某还没为朝廷建立军功,实在不敢当,还望马知府见谅。”
  听罢,安分跪在洛蔚宁身侧的玉白羞红了脸。而马知府和两淮经略使等人面面相觑,不禁觉得败兴。洛蔚宁的话,听着是客气拒绝,可言外之意不是嘲讽他们平乱不力,就顾着论功行赏了吗?
  “趁此筵席诸位都在场,洛某还想请教一下眼下的军情。”
  这下,知府等人终于收起了行贿的心思,朝玉白挥了挥手。
  玉白行礼退下。
  随后,两淮经略使为洛蔚宁讲述了这次民变的来龙去脉,大抵是:
  淮东路乐县有船商为了逃避赋税徭役,召集了手下的船夫和纤夫举旗造反,各路平民和富商受到蛊惑,纷纷加入队伍。他们头戴青巾,号称青军,杀了乐县县令和乐县所在的夏州州知府,从乐县往西北两面进攻,不到一个月就占领了淮东路,又以迅雷之势攻陷淮西路首府庸州以南地区,再到如今把庸州围困得死死的。
  出征前,洛蔚宁就从杨晞那里得知平民叛乱是因为皇帝奢侈,大建园林宫殿,高党奸佞为了谄媚圣意,滥征赋税摇曳。尤其是漕运,不知征用了多少商船和役夫运送皇帝钟爱的石头和名贵木材,船商带头造反就不足为奇了。
  现在听两淮经略使避重就轻,抹去自身作为地方大员的过失,把罪责全推到敌人身上,洛蔚宁有些鄙夷,但想到那不是她有权力处理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是了解军情。
  于是问:“屯驻在泽县附近的厢军有多少?”
  两淮经略使道:“大约五万。”
  “那青军呢?”
  经略使脸色略难看,“对方号称五十万。”
  “那依你看,对方兵力实际是多少?”
  “匪军叛乱已有两月,进攻速度之猛,且能三面作战,依我看,这人数没五十万也有三十万。”
  洛蔚宁颔了颔首,又道:“庸州被围,情势危急,我们先领兵解围如何?”
  说着,她看了看各地方官以及军师、将领们。
  秦王命她领兵先行,本就是为了情势危急之时能率先救援。两名军师对洛蔚宁的提议没有异议,倒是地方官听后,脸色变得有些惶恐。
  “洛将军,慎行呀!”
  “经略使何出此言?”
  经略使又道:“庸州城池坚固,城内兵粮充足,能撑上一头半月。现在领兵围困庸州的匪军头目不容小觑,我建议还是先等秦王到来,从长计议吧!”
  虽然洛蔚宁拒绝了他们的示好,但她带领的毕竟是禁军,若贸然出战白白折损兵力,秦王一到还是会怪到他头上,所以他再怎么讨厌洛蔚宁,也不得不劝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