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洛蔚宁盯着金条,良久地震撼着。她本来只想要堂主还她自由,金条可以不要,没想到她对堂主无礼,她却仍兑现承诺。这么多的金条可以供她和巺子,以及奶奶、妹妹过好下半辈子了。它们即将属于她,要说不心动,那一定是假的!
杨晞盯着洛蔚宁,无奈道:“这是答应过你的,一百两黄金,你今日拿走,带着你的家人出城,然后逃出海,逃出大周,永远都别回来!”
杨晞每说一句就加重一道语气,带着泪,泣着血!
枕流和疏影急道:“堂主,千万不可呀!”
“堂主,她是禁军将领,若是逃了,牵连甚广,我们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疏影继续劝道。
杨晞自然明白洛蔚宁以都虞候身份逃走,受到牵连的将会是原神卫军将军秦渡,再追究下去便是魏王。一旦开封府和殿前司禁军都被高党人掌控,那她的复仇事业就前功尽弃了。
可洛蔚宁宁死也不愿娶公主,不逃就是死,她唯有成全她!
尽管洛蔚宁对此也很内疚,但她别无选择了,她要名正言顺和巽子一起,只能对不起堂主!于是拱手道:“洛蔚宁多谢堂主,方才,多有得罪了。”
洛蔚宁抬起头,瞧见堂主的双眸正盯着自己,眸光像是积淀着千般怨恨,令她浑身发麻,低垂眼睑不敢与之对视。
一会只听见堂主重重地问道:“你要走,对汴京,可曾有过半分留恋?”
洛蔚宁如何会不留恋,最大的留恋是巺子,可说出来怕生变故,为了表明去意已决,正视着堂主的眼眸,斩钉截铁地道:“没有!我洛蔚宁本就是一个骗子,身如浮萍,命若草芥,所到之处,不过是短暂停留;所识之人,不过是想从她身上讨点好处,足以苟活下去罢了!”
在朦胧灯光的映照下,透过面具孔,洛蔚宁清楚地瞧见了堂主的双眸漫上了水雾,闪烁着光,泪珠子自下巴滴落下来。
堂主……她这是为何?
“无情的骗子,带着你的黄金,滚!”
杨晞说罢,狠狠地将疏影手中的托盘往台阶下一拨,黄金连着托盘掉落在台阶上,与地板相撞,晃当当地响着,最后十几根金条散落在每一级台阶,散落到洛蔚宁脚边。
洛蔚宁震惊地望着台阶之上堂主的背影,竟发觉有些熟悉。恐惧自心底蔓延开来,哆嗦着身子匆匆拾起金条就逃似的离开了大堂。
待洛蔚宁破门而出后,杨晞终于承受不住伤口的痛、心里的痛,身子一软,跪在地上,轻轻哭泣道,“骗子,骗子!”
疏影扶着她的臂,心疼地为她摘下面具,面具之下,那张脸早已被泪水打湿。
疏影轻道:“堂主,属下为你包扎伤口吧!”
杨晞放开捂伤口的手,用那掌心、指间沾满了血水的手捡起地上的匕首,那是洛蔚宁落下了的。
握着匕首,望着锋芒上一抹血痕,她哭得浑身战栗,已然分不清到底是心痛还是伤口在痛!
第69章真相
◎洛蔚宁她就是女子,她骗我骗得好苦!◎
深夜,一辆马车行驶在空阔的石板道上。车厢内,洛蔚宁抱着一包袱的黄金,面无表情地呆坐。林姥姥坐在她对面,看她这个样子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与堂主见面必然是发现了什么。所以一路上她也不敢吭声,任由洛蔚宁冷静。
洛蔚宁满脑子都是透过面具,看到的堂主那双泪光闪闪的眼眸,以及她带着血泪控诉她作“无情的骗子。”
她想起自己抱着黄金破门而出,没有蒙着眼睛,第一次看到暗府外的风景,忍不住在门外伫立了片刻。她抬头看去,在月色下,分明瞧见暗府前面还有好几重院子,而且还嗅到一股浓浓的药香味。
这里不正是为善堂吗?
再加上堂主怪异的表现,她几乎确定了堂主的身份!
…………
赵淑瑞自从得知杨晞与洛蔚宁的关系后,几天下来郁郁寡欢,都住在皇后的仁明宫。
这日秋高气爽,赵淑瑞与皇后在御苑里边走边谈心,身后不远跟着璇玑以及皇后的一众内侍。
皇后看着赵淑瑞几天下来还愁容不展,不由得担忧地地蹙了蹙眉。
一行人走在院中的石头小路,两边的花圃里盛开着绚烂的黄菊花,让人眼前一亮。
皇后试探地道:“今日可出来得凑巧了,这些菊花前些日子还含着苞,今天就开得如此盛了。淑瑞你最近也好久没作画了,不如给母后画一副百菊盛放图?”
她知道赵淑瑞唯爱诗画,自小到大每逢不开心,只要挥毫一番,所有忧愁难过便都烟消云散。
赵淑瑞抬起忧伤的双眸,扫视两边花圃的菊花,纵然盛开似火,在她眼里都不过是惨淡浮云。她幽幽地道:“没什么好画的。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1)。花儿年年这般灿烂,可人为何要变?这杨晞为什么要欺骗我,难道我待她还不够好吗,母后?”
皇后挽着赵淑瑞的手安慰道:“人人都有难言之隐,或许巺子不和你说也是怕伤了你吧!”
赵淑瑞看向皇后,模样委屈欲哭,又问道:“母后,那你告诉我,洛蔚宁与杨晞两情相悦,那横刀夺爱的人真的是我么,难道是我错了?”
皇后心疼道:“世间万物,唯情字最难解,哪能容易论对错,我的孩儿又何须自责?”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女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如此欢喜一个人,难道真的要退让了?”
“父皇母后任你自由选择驸马,无非是不愿看到你跟别的皇家女儿那样,终身大事为了政治而牺牲,一辈子郁郁寡欢。可如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父皇命洛蔚宁五日内把庚帖送入大内,都三天过去了仍不见动静,可见这洛蔚宁的心完全不在你身上,母后担心你与他一起不会开心。”
“他是我这辈子唯一欢喜过的人,孩儿真的不甘心!”
皇后见一时半会说服不了她,哄道:“还有两天,那便再考虑考虑。你父皇旨意已下,你若真放不下,他终归也是你的驸马。”
在皇后看来,洛蔚宁出身布衣,即使现在心思不在赵淑瑞身上,但也没庞大的世家倚仗,婚后自然得敬赵淑瑞三分。且成为驸马不是任何人都有的福分,一旦享受过权力和富贵的滋味,她相信洛蔚宁会懂得衡量利弊,把心思放到赵淑瑞那儿的。
母女二人走着走着,踏进另一片院子,那儿有戏台,是后宫的娱乐之地。眼下热闹非凡的,六七个后妃坐在小勾栏下,听着台上教坊司的伎人说书。
伎人是个四十来岁的老婆子,盘着发髻,身着锦衣,拿着一块抚尺,正在慷慨激昂,抑扬顿挫地讲着故事。
赵淑瑞和皇后不想凑热闹,为免惊动她们,正欲离开,可却被坐在上席的王贵妃瞧见。
王贵妃立即率众后妃来给皇后问安,行过礼后,王贵妃道:“这是臣妾特地在教坊司请过来的伎人,给诸位姐妹热闹热闹。皇后和成德既然来了,不如坐下来与我们一起听听。”
皇后被王贵妃和诸后妃的热情说服,又想到赵淑瑞这几天郁郁寡欢,正好听听说书,热闹开心一会,好让她排解苦闷。
勾栏下,皇后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右边坐着赵淑瑞,赵淑瑞旁边是王贵妃。
王贵妃看着皇后与赵淑瑞的侧脸,嘴角扬起狞笑,又与台上的伎人交换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眼神。随后伎人一拍抚尺,又抑扬顿挫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2)上回老朽说到那位少女因为贫穷走投入路,女扮男装混入禁军。在大朝会上以力拔山兮之势打败回鹘勇士,被册封为将军。她一时成了权贵竞相争夺的人物,多少权贵想招为东床,包括那皇帝最疼爱的小公主,她瞧着将军长得白白净净,斯文俊俏,好一副儒将模样,那少女春心荡漾了起来,不久便央求圣上给她和将军赐了婚……”
赵淑瑞和皇后听着故事的前程提要,察觉到不妥,大朝会上打败异国勇士,怎么这将军的经历那么像洛蔚宁,而故事中的公主又仿佛在影射赵淑瑞。
母女二人都不悦地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继续听说书人详细道来接下来的故事:将军在军营练兵,突然收到官家的传召,被点为驸马。人人皆以为驸马都尉是天下男子抢破头都得到的身份,可偏偏那将军拒绝了,奈何君命难违,将军最终被按着头娶了公主,洞房花烛之夜,公主发现驸马的女儿身,当场昏死过去!
那伎人说到最后,语气甚至变成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而后妃们也被风趣的故事逗乐,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赵淑瑞与皇后的反应却显得格格不入,她们的脸上早已布满了阴霾。
赵淑瑞搁在茶几上的手也哆嗦了起来。她开始明白了,这伎人是王贵妃有意安排的,她那么热情地邀请她听说书,目的是为了给她说这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正是洛蔚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