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药很快熬好,公主亲手喂洛蔚宁喝完,看着她睡下,直到探到她额头不那么烫了才放心离开。
后来又担心营房里其他士兵回来后,她休息不好,就命人把她抬去了疗伤房。洛蔚宁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被挪了窝。
她咳了两声,在偌大空旷的疗伤房里尤其响亮。觉得身体恢复了些力量,撑着坐起来。金黄色的夕阳透过窗牖射进来,她茫然四顾,有种苍凉的感觉。
“吱呀”一声,门开了。
杨晞捧着托盘走进来。
她的心陡然紧张,眼睛追随着这个日思夜想的身影,可怜巴巴又盈满情愫。
“巺子。”
对方穿着惯常的蓝衣,姿容清秀,冷着一张脸,如谪仙,是她可望不可即的。
“这是公主吩咐我送来的,快喝了吧!”杨晞坐在床边,捧起药碗递给她。
“只是公主吩咐的吗?”她嘶哑着声音,轻声问。
杨晞盯着她,默不作声 ,保持端碗的动作,她怯怯地接过药喝了起来。
待她喝完,杨晞伸手探她的额头,冰凉柔软的掌心覆盖下来,十分舒服,仿佛能抚平了心里的伤口。
“还有点烫,晚上得再喝一碗。”
洛蔚宁乖巧地点了点头,见杨晞沉默不语,她露出久违的笑容,道:“终于见到你了。”
没想到杨晞忽然冷笑一声,面露愠色,“你满意了吗?”
气氛骤然变得冰冷,洛蔚宁纳闷了。
只听见杨晞又道:“我就坐在这里,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免得你再故意把身体折磨坏,要挟我来见你!”
“巺子,我没有!”她紧张地否认。
“你还撒谎!”杨晞不等她解释,便大声怒斥,“这几天你做了什么,我都看见了。”
这段日子她听闻洛蔚宁在别人歇息的时候,晌午顶着大太阳,晚上冒着冷风训练蹴鞠。于是她每日晌午和晚上都去校场边缘散步,远远看着她不断地把一只又一只的球踢向毬门,一刻也没歇过,像疯了似的,根本就是借着训练的由头发泄。
她深呼了口气,继续道:“你仗着公主宠你,所以故意熬坏身体,好让她派我来救你,以达到你的目的。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生病于你来说是危险的,你真的……幼稚得让我讨厌!”
“我没有!”洛蔚宁大声反驳,带着哭腔,眼泪像脱线的珠子簌簌而下,“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相信我?”
“我只愿意相信我看到的。”
“我只是不想安静下来,每当安静下来我就会想你,想到那晚我对你犯下的错误,想到你不会原谅我,心里就难受。我只想找事情干,没想过这样会生病,更没仗着公主的宠爱要挟你!”
杨晞心尖微微一颤,发现自己竟误解了她,神色柔和下来,缓缓看向她。
泪水不断落在那张苍白虚弱的俊脸上,洛蔚宁痛苦的表情如一只大手,紧紧地拧住了她的心,痛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过了一会,她道:“那你想对我说什么,今天都听你说完。”
洛蔚宁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鼻涕,明明止住了流泪,还是啜泣不断,“我明白我喜欢你和喜欢奶奶、妹妹的区别了,你待我好我喜欢你,如今你对我不好了,我依然想和你在一块!不管你让我多难过,我都喜欢你!”
杨晞心力疲惫地呼出一口气,道:“我跟你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虽然你和公主也不会有结果,可她如此欢喜你,你不该辜负她的栽培。”
“公主喜欢的是身为男子的洛蔚宁,从来都不是真正的我。”
“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喜欢真正的你?”
洛蔚宁一怔,恍然醒觉,抚着胸口苦笑了起来。对喔,她为什么从来没想过巺子不喜欢女子。她看了一个故事,知道女子之间可以相爱,就以为能理直气壮地表明心意,也不想想她能不能接受,糊涂了!
心中徒然绝望,泪水再次夺眶而出,道:“只恨我不是男子,连喜欢你的资格也没有。对不起巺子,那晚是我冒犯你了,从今以后我都不会跟你提这事了。”
杨晞看着她自怨自艾地哭,为自己的女儿身自卑,被戳中了软肋,终究是心软下来,掏出巾帕,一手扶着她的肩膀,另一手为她拭着脸颊,温声道:“阿宁,我原谅你了,不要哭了。”
洛蔚宁抬眼瞅了瞅她,受宠若惊,哭得更凶,像决了堤的河,过了好一会才堵住了。
“那以后我还能像从前一样,把你当友人吗?”她的眼眶红得像兔子眼,委屈巴巴的。
杨晞忍不住笑了,笑容如水般温柔,道:“可以,我们就当那晚的事没发生过。你安心养好身子,早点回去训练蹴鞠,别辜负了公主的栽培。”
“好!”洛蔚宁破涕为笑,重重点了一下头。
第40章蹴鞠队叛徒
◎在神卫军,谁也别想赢我!◎
当晚三更,洛蔚宁又喝了一碗药,总算彻底退了烧,一个人在疗伤房睡了个安稳觉。或许是因为体质过硬,也或许是杨晞医术高明,第二天没有反复发烧,病也好了一大半。但公主勒令她必须歇够三天才准回蹴鞠场。
得到杨晞原谅后,连日来的郁郁阴气也一扫而光,心情舒畅地在疗伤房外的院子散步,打发时间。
公主担心她无聊,让她陪着到营房后的山上走走。身后跟着杨晞、璇玑还有内侍。
此时已入冬,山顶上的草丛枯黄,她和公主在淹没小腿的枯草地上踱着步子闲谈。
视线游移之际,她看到杨晞站在不远处的小丘上,目光投向她们,若有所思的样子,平静的容颜仿佛藏着幽怨。
待她身体完全恢复过来,回到蹴鞠场,却听闻公主说,杨晞身体有些不舒服,离营了。
她怔了一下,也不知是真的不舒服,还是有意躲着自己。
赵淑瑞看她担忧,微笑道:“放心吧,巺子会没事的。她还说,等到神卫军最后一场比赛,她会回来看的。”
“杨教授没事便好。”
洛蔚宁笑了笑,心想,既然她原谅了自己,还答应以后继续做朋友,她大可放宽心。与其多想,不如努力训练蹴鞠,争取留到最后一场比赛,让她亲眼看看自己的成果。
休息了几日,洛蔚宁的脚法非但没有生疏,竟然还开窍了似的,终于把球踢进了风流眼,接着连踢了一百次,竟有七十多次穿过风流眼。
旁边的伙伴都看得目瞪口呆,随后欢呼叫好。
公主又命蹴鞠师花三天教她颠球脚法,看她学得差不多,为免太失公允,就把蹴鞠师收回,派去指导其他队员。
剩下的,就靠洛蔚宁自己的天赋和努力了。
大周的蹴鞠娱乐,每队队员分十二人、十六人两种,大朝盛典,自然是表演人数最多的十六人蹴鞠,所以在军营淘汰赛前,每个都选出了十六名队员,四名候补。
选拔标准为颠球稳而久,能蹴球进风流眼,其中进球次数最多者选做球头,即队长。
洛蔚宁毫无悬念入选蹴鞠队,并顺利当上球头。另外自己的下属李超广和杜龙也入选了蹴鞠队,李超靖只被选作候补。
大伙都知道洛蔚宁为了练蹴鞠病倒这事,被她的份刻苦打动,便也不觉得她只是靠公主提携成功的。且公主带了十名蹴鞠师入营,他们也有别的蹴鞠师指导,不能入选也是技不如人。
对洛蔚宁这个队长他们是发自内心的信服。
转眼到了腊月,一个多月来,洛蔚宁带着队员赢了一场又一场的淘汰赛,凭实力证明了自己。
寒风呼啸,校场上的黑旗被吹得猎猎作响,蹴鞠场边却热闹非凡,士兵们裹着头巾,穿得厚厚的,兴奋地看着场上三进二的淘汰赛,不断呐喊助威。
洛蔚宁一脚把球踢进风流眼,旁边响起“砰”的一声敲锣声,宣告比赛结束。洛蔚宁的球队比对手多进了两球,顺利成为神卫军唯二的蹴鞠队。
秦扬站在看台上,看着公主走到洛蔚宁面前祝贺她,旁边簇拥了许多人,脸上无不洋溢着高兴。
眼神变得阴沉,隐隐带着不安。身边的亲信不甘地说:“真是没想到,最后咱们的对手竟然是一个小小的什长!”
他们的球队是秦扬当队长,其他队都是营长或都头当队长的,好不容易赢了多场淘汰赛,最后对阵的竟是洛蔚宁这个小兵,既觉得掉价,又忍不住妒忌。
“虽然那洛蔚宁只是一个什长,可能赢到这步,绝非无能之辈,我们也不得掉以轻心。”
尽管洛蔚宁是春季那一批新兵里武功最高强的,但终究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一直以来,秦扬的确没把她放在眼里。就连蹴鞠训练期,对方得到公主恩宠,他也只是冷嘲热讽,没想过她能成为自己的对手。
可如今看着洛蔚宁在一场场比赛的表现,他愈发地恐惧,自己连一半的胜算也没有。
就在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到蹴鞠场边有一人的表现极其异常。此人正是洛蔚宁的下属杜龙,也在蹴鞠队中。他不为己方的胜利而高兴,反而盯着洛蔚宁,眼神不甘,时不时扯着嘴角冷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