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公主请说。”
“参加蹴鞠比赛。我带了几位宫廷蹴鞠师到军营,既然你不熟悉,我便点一位专门指导你。”
“这……”洛蔚宁犹豫起来。
“洛蔚宁,我都做到这份上了,你还能辜负这番好意?”
公主嗔怪的语气带着几分委屈,让洛蔚宁惭愧不已,感觉自己再推辞下去,非但不识好歹,更会伤了她的心,当下跪地谢恩,并把发钗归还了回去。
夜晚,营房区域远远点着一个火盆,三三两两的士兵穿梭路上。
洛蔚宁打探到杨晞是公主钦点的,随同入营的御医,与其他随公主来的女官住在一个院子。
外面有护卫把守,她一个“男子”,未经院里的人允许,不得入内。
她立在外面,目光穿过门口看进院子,眼神如望穿秋水一般,搜寻着杨晞的身影。
“洛什长。”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洛蔚宁回头一看,原来是随杨晞一起来的太医局女学生暗香,脸上闪过笑容,拱手道:“暗香大夫。”
暗香见她笑容苦涩,感受到她浑身的低气压,笑了笑,道:“你找杨教授吗?”
“正是。麻烦您跟她说一声,我想见她一面,跟她赔不是。”
赔不是?暗香眉头一蹙,不禁好奇起来,但也不多嘴问,爽快地答应了。
洛蔚宁在原地等候,紧张得双手十指紧扣,来回踱步。
可是过了一会,却还是暗香出来,对她说:“杨教授说她要歇下了,让你早点回去。”
洛蔚宁一怔,脸上瞬间涌上落寞。
暗香看她那求而不得的模样,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竟有点同情,她知道堂主下定决心的事很难改变,即便是身世显赫的盛郡主也不例外被放弃了。
于是劝她早点回去,以免耗尽心力。
第二日,洛蔚宁就加入到蹴鞠训练中去了。公主点了一个蹴鞠师专门指导她,大伙都看在眼里,仿佛猜到了蹴鞠表演为什么选神卫军,可谁也不敢议论半句。
当晚洛蔚宁又去找杨晞,依然被别的理由打发了回去。第三晚再去一趟,听到暗香直接对她说:“杨教授说跟你没必要再单独见面了,洛什长请回吧!”
那一刻,洛蔚宁感觉像被撕扯着,浑身发疼,眼眶一热,瞬间被水雾模糊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把精力都放在蹴鞠上。除了参加集体训练,还在午后,晚上大家歇息的时候,一个人在蹴鞠场,不断地练习把球踢进毬门中间的风流眼,就像疯了一样,不让自己闲下一刻时间。
这日午后,洛蔚宁和大伙一起在蹴鞠场上训练。她抬起腿,脚尖一下一下地顶着那颗皮革包裹的小圆球,从右脚传递到左脚,顶了几下,又传回右脚,最后奋力一踢,圆球斜斜地往上飞去,撞中风流眼旁的网上,进球不成,反弹回来,滚到场外。
李超广捡起球,犹豫要不要抛回去。
洛蔚宁整张脸被太阳晒得发红,嘴唇干裂,汗水不止地从额上落下来。她气喘吁吁,抬起衣袖擦了擦汗,对李超广命令:“阿广,把球给我!”
李超广劝道:“宁哥,要不你歇会。”
对方不发一言,脸色阴沉地盯着他。
李超广以前从没见过洛蔚宁犟起来的样子,被她发怒的眼神盯得发憷,只好把球抛向她。
她一手接住球,抛起,抬脚继续运球。
不远处,赵淑瑞缓缓踱在看台上,身后跟着璇玑、一名女内侍以及负责指导洛蔚宁的宫廷蹴鞠师。
“洛什长领悟力高,腿脚灵活,在蹴鞠上很有天赋,加上其人刻苦,只要再训练几天,定能顺利把球蹴进风流眼。”
赵淑瑞的目光一直放在洛蔚宁身上,唇畔的弧度始终没下来过。这会听到蹴鞠师的汇报,满意地点了点头。
蹴鞠师话锋一转,又道:“虽说刻苦是好事,不过这洛什长也太过用功了。午间不歇息,晚上把我打发走,一个人练到二更,如此下去恐会有损身体。”
闻言,赵淑瑞的笑容敛住了,烟眉轻蹙。
“如今球场上的洛什长,正是从晌午练到现在,已有两个时辰了。”
“你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蹴鞠师听出公主的责怪之意,吓得垂首,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随后赵淑瑞命内侍把为洛蔚宁熬制的五鼎芝糖水(1)端来,往球场走去。
球场边上看蹴鞠训练的士兵见到公主来,纷纷让出一条道,亲眼看着公主走向洛蔚宁。
“阿宁!”
洛蔚宁还在猛力踢球,俨然发泄,听闻公主的声音立即回过神来,停下动作。
“卑职参见公主。”她拱着手,气喘吁吁地道。
赵淑瑞不顾众目睽睽,把手上的巾帕塞进洛蔚宁手中,嗔怪道:“蹴鞠之事要紧,可身体更要紧。快擦擦汗,把这五鼎芝糖水喝了。”
洛蔚宁尴尬地看了看周围人的目光,不好落了公主的面子,顺从地把巾帕擦在额上,跟着对方往球场边走去。
气息逐渐平稳,却见公主捧起糖水递给她,微笑道:“这是我叮嘱府上厨子为你做的五鼎芝糖水,快喝了。”
五鼎芝乃长于树上的白色木耳,比普通木耳稀罕,盛产于南方山林,素来是名贵补品。
洛蔚宁看着浮在糖水中间,完全散开的五鼎芝,受宠若惊,又觉却之不恭,遂接过糖水,向公主谢恩,在一道温柔的目光注视下,一勺一勺地喝起来。
糖水清甜不腻,生津止渴,喝下去后,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其他士兵望着洛蔚宁喝上公主亲手送的糖水,独得恩宠,羡慕得眼都红了。
李家兄弟双手抱在胸前,并排立在球场边,看着这一幕,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宁哥这桃花运也太旺了,长得好看果真不一样!”李超广惊叹道。
李超靖笑了笑,心想,这不挺好的,有公主的宠爱,为什么还要为杨教授死去活来呢?
晚上乘着月色,洛蔚宁又独自在球场上练习。
初冬的寒风打在单薄瘦削的身体上,明明天气和昨夜一般,今夜却觉得尤其寒冷,未到二更就浑身乏力,只好早早回营房去了。
天朦胧光的时候,营房里的人还睡着。她如往常一般醒来,却累得眼皮灌了铅似的,快要撑不开。眯着眼睛,撑着床,用尽浑身力气坐起来,迷迷糊糊勒上裹胸布,一股恶心的感觉闷在胸腹,吐也吐不出来,十分难受。
还觉得身体发烫发冷,以掌覆上额头,一会,她认命地叹了口气。
果然是病了!
第39章误解
◎不管你让我多难过,我都喜欢你!◎
洛蔚宁烧得周身无力,几乎要站不起来,只好让李家兄弟给自己打来一盆水,湿了巾帕覆在额上,重新躺回床上。又吩咐他们帮忙向都头告假一天。可无论李家兄弟怎么规劝,就是不愿去看军医。
此事很快惊动了成德公主,不过多久,就见公主带着人,心急如焚地来到营房。
洛蔚宁躺在床上,身上裹了两张被子,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头,脸色和嘴唇苍白如纸,一块湿水巾帕覆在额上。
“阿宁,你还好吗?”赵淑瑞坐到床边,关切地问道。
然后拿起洛蔚宁额上的巾帕,认真摸了摸巾帕,感觉巾帕像被火烘烤了一般烫。柳眉一蹙,赶紧把巾帕湿了水,拧起再次覆回洛蔚宁额上。
而洛蔚宁眼皮沉重得几乎撑不开,眼睛半眯,涣散的目光始终看着站在赵淑瑞身后的杨晞身上,生怕看漏一眼对方就消失不见了。
杨晞板着脸,只用余光瞥向她,表面上没有一丝着急,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多担忧。明明决定好不再纠缠不清,却还是忍不住被她牵动了思绪。
“巺子,快给她瞧瞧。”
赵淑瑞从被窝里牵出洛蔚宁的手,赶紧起身让到一边。
杨晞坐下来开始把脉,冷着脸,与洛蔚宁对视一眼,从迷糊的眼睛里感受到她的眷恋,很快挪开了视线。
赵淑瑞紧张道:“巺子,她怎样了?”
杨晞切完脉,起身站到旁边,道:“洛什长是染了风寒,发热严重,得尽快吃药。”
赵淑瑞令杨晞赶紧开方子,然后坐在床边,不断地重复洗巾帕,拧干、再折叠好覆盖回洛蔚宁额上这个动作。千金之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此时却丝毫不觉疲惫。
洛蔚宁看着公主,声音嘶哑道:“公主,谢谢你。”
“你好好歇着,不说话了。都怪我,明明知道你每日忍着日晒,冒着冷风一个人训练,竟也不阻止,让你酿成了风寒。”
“都是卑职的错,公主莫要自责。”
那边,杨晞写完方子,赶紧交给内侍去抓药熬药。随后静静地立在案桌边上,看着赵淑瑞坐在洛蔚宁身边,那关切的模样,不知为何,竟有种窒息的感觉,强烈地想要夺门而出。